第一章历史之谜   项少龙盘膝坐在席上,让半跪於身後的肖月潭在他头上弄手脚。   这老朋友低笑道:「我虽精通装神扮鬼的易容术,但自己真正用上的机 会却不多,反而是在你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真是异数。」   顿了顿续道:「我改变了你束发的方式後,再把你的须鬓分多次染得变 成少许花白,使你的年纪看上去似大一点。」   项少龙担心道:「那岂非不能用水洗发?」   肖月潭傲然道:「我调出来的染料,哪有这麽容易冲洗掉,若能不时加 染,更不会有问题。」   又笑道:「还有几天才到达淄水,你最辛苦便是要改掉说话的习惯。以 前扮董马痴时的故技当然不可重用。就改为带点口吃,包保没有人可听出破 绽。」   项少龙苦笑道:「说不担心可是骗人的。最怕就是给见过我的人由身形 识破真相。」    肖月潭哈哈笑道:「齐国原属东夷,大多人身形雄伟,高人如少龙者虽 不多,却非是没有。少龙只要装得伛偻猥琐一点,走起路来时不要昂首阔 步,保证不会出漏子。」    项少龙想起齐人就是山东人,出名强悍高大,也就释然。   肖月潭瞥了窗外天色一眼,低声道:「快天亮了,我们谈了整晚,却是 愈说愈有精神,很少这麽畅快的。自被吕不韦遣人愉袭後,我……   见项少龙沉默下来,歉然道:「我不该提起这件事的。唉,想起那事, 我就要睡不安寝。」   项少龙断然道:「政储君登位之日,就是吕不韦败亡之时,谁都不能改 燮这命连。」   肖月潭当然不会明白他话内具有历史宿命的含意,提醒道:「少龙千万 莫要轾敌,吕不韦在秦掌权这麽久,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挣来的权位化作 乌有的。」   又低声道:「我令趟来齐,本是要找机会把他刺杀,好为叁公主和自己 报仇,现在有了少龙,就更有把握了。」   项少龙心中叫苦,因为历史书上写明吕不韦是死於小盘登基之後的秦 国,若要趁吕不韦来临淄的机会行刺他,注定必败无疑。   这想法当然不可说出来,只好道:「这事须得从长计议,而且这样干不 够痛快。我要亲眼看到他辛苦达立和得来的一切被我一点一点的毁掉,就等 若逐块的削掉他的肉,如此才能消我的心头之恨。」   肖月潭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哈!完成了。你看来更不家项少 龙!待会我弄方铜镜来给你照照看。趁还有点时间,我们还是睡上一会 吧!」   睡了不到半个时辰,项少龙给开门声惊醒过来,偷眼一看,在昏暗的日 出前的光线中,见到云娘蹑手蹑足摸了进来,吓得连忙诈睡。   云娘认清了谁打谁後,钻到肖月潭的被窝裹,接着响起肖月潭被弄醒的 抗议咕哝;旋又被亲嘴的声音代替。   项少龙心中苦笑,若不是肖月潭来了,现在享受云娘亲热的就该是自 己。    同时也醒觉到身分地位的重要。    自己以前有身分有地位,加上出众的外表,在情场上自然战无不利,夺 得多位美人芳心。    但现在一派落泊模样,又只是个奴仆身分的下人,自然吸引力大减。    听着另一边传来相互调笑的挑逗声音,他却心如止水,不片刻重返梦 乡,去与远在咸阳的妻儿相会了。   出奇是肖月潭把他唤醒。   此时天色大明,项少龙因近来睡得很多,所以昨晚虽少睡两个时辰,都 不觉辛苦。但见肖月潭仍是精神翼翼,就大奇道:「我还以为你会爬不起 来。」   肖月潭尴尬道:「这女人真饥渴,幸好我是愈多女人就愈有精神那种 人。船快要泊码头了,我会安排人持密函到咸阳交给图总管。你放心吧!我 和总管有一套秘密的暗语,就算密函落到别人手上,亦看不仅的。」   项少龙由温暖的被窝钻了出来,笑道:「你办事,我怎会不放心呢?」   两人穿衣後分头行事。   不久船泊码头,项少龙首次执行管事之职。幸好凤菲派出爱扮男装的俏 婢小屏儿给以帮忙指点,一起到岸上采购所需。   除食用之物外,其他就是丝缎和胭脂水粉等物。忙了大半天,到黄昏才 返船去。   小屏儿对他颇为傲慢,项少龙暗忖自己在她眼中只是个较有身分的下 人,遂不以为意。   策马回程时,走在前头的小屏儿忽堕後少许,与他并骑而驰,神色平和 道:「小姐教我提醒你,虽然升为管事,但却更须检点行为,不要像张泉和 沙立般破坏团内的良好风气。」   项少龙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小姐的话意何所指?」   小屏儿嘟起小嘴冷哼道:「你自己知自己事,昨晚有人见到云娘到你房 内去。谈先生是君子,当然与他无关。哼!勾上了人还要抵赖。」   项少龙哑口无言。   他自然不能出卖肖月潭,破坏了他在凤菲眼中的君子形象,只好把这只 「死猫」一口吞掉。    小屏儿露出鄙屑神色,不再理他,策马领先去了。    晚饭後,项少龙回到房中,肖月潭坐在席上,凭几专心研磨染料,笑 道:「奔走了半天,才张罗到这些东西。我准备把你脸上的皮肤弄得黑一 点,那看起来便粗矿多了。」   项少龙在他旁坐下,笑道:「知否我给你顶了黑锅。」   肖月潭讶道:「甚麽事?」   项少龙遂把俏屏儿的话复述出来。   肖月潭沉吟片晌,哑然失笑道:「这高仿的妮子在嫉忌呢!少龙确有魅 力,竟能令她着紧。」   项少龙苦笑道:「肖兄莫要说笑了!」   肖月潭欣然道:「少龙智计过人,想不到却会在阴沟裹翻船,中了这个 小妮子的狡计。想想吧!这几天天气这麽冷,谁会在人人睡熟时四处走动, 亲眼看到云娘摸到我们房裹来。定是给云娘的贴身小婢发觉主子离开房间, 遂告诉这爱穿男装的漂亮丫头。她才猜到云娘找你偷情,岂知一试就试出来 了,只不过弄错了对象。」   项少龙为之哑口无言。   肖月潭捧腹道:「除了凤菲外,舞伎团有何良好风气可言。你当凤菲不 知道我和云娘有一手吗?我是出名风流的人。只是屏儿那丫头心生妒意,才 故意借凤菲来压制你吧!」   项少龙恨得牙痒痒道:「我迟早要整治这丫头。」   肖月潭笑道:「最好在被窝内整治她,让她在你胯下称臣。」   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我那还有拈花惹草的闲情。不过是想有机会时作 弄她一下来消气吧了f而且我认为她根本看不起我。」   肖月潭道:「若她不着紧,只会来个不闻不问。你也是 中能手,当知 女人的心最不可理喻。愈是针对你,愈是对你有意。」   项少龙不想讨论卜去,改变话题道:「为何不见你那几位同伴回返船 来?」   肖月潭道:「你指仲孙何忌他们吗?我使了点手段,教他们留在我那艘 船上,免得他们对我两人过於亲近而起疑心,用的自是小屏儿那招假传旨意 的手法。」   两人对视失笑。   肖月潭把磨好的染料藏入刚带来的衣物箱裹,拍拍手道:「凤菲今晚排 演歌舞,嘱我去给点意见,要一道去看看吗?」   项少龙躺了下太,道:「若我今晚起来时不见你,是否可在云娘房中找 到你呢。」   肖月潭摇头苦笑的去了。   不一会上层传来舞乐之音,项少龙却是思潮起伏。   想不到重重转折後,终仍是要到齐国去,真不知是祸还是福。   战国七雄的齐、楚、燕、赵、魏、韩、秦中,除了燕韩两国首都未到过 外,其馀都在他这时空旅程之内。   回程时,很大可能会随肖月潭到韩京去,但却该与燕国无缘。   从燕国悬想起太子丹与其他人,最後龙阳君的「娇容」浮现,不禁睡意 大减。   明早船就会继续航程,会否在临淄又遇上这曾是患难与共的「叛友」 呢?   在这战争的时代上每个人都为自己效忠的国家或人尽力谋取利益,自己 何尝不是如此。   某一程度上,他项少龙其实是为历史尽忠。    一切早给命运之手安排好了,而他只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   问题来了!   假设没有他,历史仍会如此吗?   照道理当然是完全两回事。   至少小盘便做不上秦始皇。   没有秦始皇,可能便没有大一统的中国。   像秦始皇这种雄材大略的人,即使在中国历史上也不常见。   或说秦国发展到这时刻,谁当上皇帝都可统一中国,他却绝不同意。   事实上他由於此时身历其境,更明白那只是事後孔明的说法。   胜败往往只是一线之隔。   假若秦国没王翦、李斯,嘿!还有自己这个关键人物,要征服六国只是 痴人说梦吧!   既是如此,为何历史上却没有写下自己这号人物?   想到这裹上立时浑身出了冷汗。   以前想到这问题时,总是一闪即逝。   惟有此刻没有人令他分神,又闲得要命,才能对此作出进一步深思。   他曾向小盘提出过要他把一切有关自己的事彻底抹掉,就是基於一个可 怕的想法。   假若不是出於自己主动提议,而是由小盘主动地做,那就大为不妙。   说到底,现在唯一能影响小盘当皇帝的漏洞,就是他那不可告人的身 世。   吕不韦精明厉害,又是知道「内情」的人,见到小盘完全不把他当作父 亲,难保不会生疑。   当日图先便对自己胆敢让鹿公等对小盘和吕不韦进行滴血认亲而惊骇欲 绝,所以小盘身世的保密工夫,非是全无破绽。   想到这裹,更是汗流浃背。   现在只有朱姬和他两个人知道收养真正赢政的那家人所在,如若朱姬把 这秘密 漏给 毒知道,小盘便会陷身在很大危机中。   以小盘的性格,绝不会让任何人来动摇他的宝座。   他或者不会杀自己。   但朱姬呢?   「咯!咯!」   敲门声响。   项少龙讶然坐起来,道:「谁!」    一咿呀!」   门开。    一位小婢溜了进来,笑脸如花道:「沈管事好!这麽快便睡了!」   项少龙认得她是美歌姬祝秀真的随身小婢小宁,昨天还想把自己赶离舱 厅,现在却是眉目含情,春意盎然,不解道:「小宁姐有甚麽事?」   小宁口角含春地来到他旁坐下,微笑道:「人家是赔罪来呢!噢!沈管 事这麽早就睡觉吗?」    项少龙见她神态亲 ,生出戒心,正容道:「小宁姐不是要侍候秀真小 姐吗?」   小宁凑近了点,吐气如兰地低声道:「人家正是奉小姐之命来见你, 唉!旅途寂寞,小宁都想找个人来聊聊啊!」   项少龙皱眉道:「你小姐找我有甚麽事?」   小宁蹙起黛眉道:「不要将人家当作仇人般好吗?嘻!不过你发怒时的 样子很有霸气,看得人心都动了,好想任由你惩罚处置。」   项少龙终是男人,不由心中一荡,仔细打量起这个俏婢来。   她年纪绝不该超过十八岁,虽只中人之姿,但眉梢眼角洋溢春情,胸脯 胀鼓鼓的,腰细腿长,皮肤滑嫩,要说不对她动心就是骗自己。   正思量该否拖她入怀,但又大感不妥,心中矛盾时,小宁低声道:「不 过现在可是小姐想你,小宁只好耐心苦候。」   项小龙吓了一跳,失声道:「你小姐,……」   小宁点头道:「你该知小姐在那间房的了。今晚初更过後,小姐在房裹 等你,只要推门进去便可以了。嘻!事後莫忘要谢我这穿针引线的人呢。」   话完一溜烟的走了。   项少龙目瞪口呆的坐首。   这祝秀真在众歌舞伎中姿色仅次於凤菲和董淑贞,以前摆出一副憎厌自 己的高傲样子,原来却是对自己暗动芳心。   这种飞来艳福,自己是否应该消受?   若给凤菲知道,又怎麽评自己这个人。   自离开咸阳後,除了在大粱时和秋琳有过一手後,便过着苦行僧式的独 身生活,这刻松懈下来,又给云娘那荡妇挑起了多少绮念,突然有这麽送上 门来的风流艳姬,自然有点心动。   这刻更是睡意全消。   不用说这风情颇伴的小宁亦是和祝秀真共居一室,今晚若去偷香,很可 能会一矢双雕。   忽又涌起羞愧之心。   家中的纪才女等正为自己担心,而他却在这裹风流快活,怎对得住自己 的良心。    秋琳还可说是迫不得巳,但要惹祝秀真却没有任何藉口。    猛地下了决心,躺回卧席去,拉被盖个结实。    肖月潭此时哼着小调回来,神情欣然。    项少龙奇道:「云娘怎肯放你回来?」    肖月潭神色迷醉的手舞足蹈,应道:「这是我妁养生之道,色不可无, 但不可滥。告诉你,董淑贞都想和我再续前缘,还暗示我可做她好姊妹祝秀 真的入幕之宾,看来她们是有事求找。」   项少龙闻语默然,大感没趣。   原来祝秀责只是这麽一个女人。   肖月潭见他神态有异,打量了片晌奇道:「你睡不着吗?」   项少龙叹道:「本要睡的!却给人吵醒!」   肖月潭坐下,讶问其故。   项少龙把事情说出来後,肖月潭沉吟片晌,忽然道:「好险!这定是个 陷阱!」 第二章将计就计    项少龙一震道:「何有此言?」   肖月潭微笑道:「若论玩权谋手段,没有多少个可及上你老哥我。早在 你告诉我如何坐上这执事之位时,我便知不妥。所以暗下留心,发觉不但张 泉对你嫉恨极深,以董淑贞为首的一派歌姬都恨不得去你而後快。在这种情 况下,祝秀真竟送上门来,不是陷阱才怪。」   项少龙清醒过来,暗骂自己疏忽,点头道:「这或者就叫便宜莫贪吧! 幸好我根本不打算去。」   肖月潭一呆道:「项少龙何时变得这麽好相与了。所谓安内才可定外, 若不趁此机会狠狠挫折对方气 ,这种女子小人合起来想出来的毒计,只会 教你防不胜防。更何况你曾答应凤菲助她应付对她有野心的男人,不在这种 时刻显点手段,如何建立她对你的信心。」   项少龙尴尬道:「我不太习惯对付女人,总是狠不下心来。而且更不知 怎样利用这脂粉陷阱反过来对付她们。」   肖月潭胸有成竹道:「首先且让我分析形势,昨晚我由云娘处早探清楚 各人关系,原来黄叔贞暗裹和张泉有一手。而沙立则是祝秀真的面首。不要 以为他们间真是郎情妾意,其实只是一种利益和色欲的结合。现在沙立给你 赶走,张泉又因而降职失势。你可说同时得罪了董祝两女,面对的恶劣情况 可想而知。」   项少龙拥被苦笑道:「这只是凤菲利用我来重整舞伎团的形势,否则怎 会忽然信任起我这麽一个陌生人来呢?」   肖月潭同意道:一凤菲是个很有手段的美人儿,比狐狸还要狡猾。你确 变成了她一着棋子。不过她仍不想太过开罪董淑贞,否则就会连张泉都早扫 了出去。哈!究竟祝秀真摆下的是甚麽陷阱呢?量她仍没有杀人的胆量。看 来只会诬你偷入她房裹图谋不轨,使凤菲不得不逐你出团。」   项少龙喜道:「那倒非常划算,若我可以离团,便可改为由你聘我做御 者诸如此类等下役,那时就不用担心会给人识破我了!」   肖月潭失笑道:「到我那裹反更危险。我船上的人大多看过你的画像, 相处久了,难保不会有人起疑。这亦是我遣走仲孙何忌等人的原因,待我改 好你的容貌时,你才可和他们接触。」   项少龙叹道:「那现在该怎办呢?」   肖月潭摇头笑道:「祝秀真来来去去都不过是喊贼捉贼的招数,少龙有 没有兴趣真的去玩这女人,保证滋味极佳,不会令你失望。」   项少龙涌起刺激的冲动,旋又压下这冲动,拒绝道:「我不习惯与没有 感情的女人欢好,更不想用这种手段征服她。而且若让凤菲知道我和她有关 系,更不知她会怎麽看我,所以此计万万不行。」   肖月潭点头道:「我忘了你是正人君子,既是如此,就采取威吓手段, 给这荡妇来个下马威好了。」   接着低声说出了计划。   河风呼呼中,项少龙由舱窗钻了出去,利用索钧攀往上层,踏着船身突 出的横木,壁虎般往祝秀真的房间游过丢。   幸好船壁结的冰因这两天气候回暖溶掉了,否则纵有钩索之助,亦非常 危险。   船上岸上均静悄悄的,在这种天气下,谁都要躲进被窝内去。   每逢经周代表一间房子的舱窗时,他都要俯身而过。   此时这边十多间舱房只有两、叁个窗子仍透出昏暗的灯火,祝秀真的闺 房当然不在其中。   最接近船头的叁间舱房,分别住了凤菲、董淑贞和祝秀真这团内最有地 位的叁位女性,而云娘则在另一边的舱房。   由於项少龙的房间靠近舱尾,所以要攀爬好一截船身,才可到达祝秀真 那扇窗子。   房内和船舱外壁绝对是两个不同世界,那不单是冷暖的分别,而是感觉 的两样。   项少龙心中好笑。   自己就像成了武侠小说中描写能飞檐走壁的高手;只不过非是去行侠仗 义,而是为自己的命运挣扎求存。   肖月潭对凤菲的评语,使他对这美女生出戒心。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实在太容易相信别人说的话,尤其是漂亮的 女人,心中早定了她们内在与外表同样美丽。最难测是妇人心,祝秀真就是 眼前活生生的例子。   他收回索钧,再次射出,挂到上方舱顶更远处,借力横移,如是者重覆 几趟後,来到了祝秀真的舱房外。   房内悄无声息。   正要拔出匕首,挑开窗门钻进去时,前方董淑贞房间处隐隐传来女子的 娇呼声。   项少龙一阵心跳,又感好奇,不由移了过去,来到那扇窗外,贴耳细 听。   究竟谁会在董淑贞房内呢?    一听之下,立时呆在当场。   原来房中翻云覆雨者都是女人,可能正在最要命的时刻,两女都叫得声 嘶力竭,极尽挑逗之能事。   原来董淑贞不但爱男人,也爱女人。    正要离开时,董淑贞沙哑的声音响起道:「秀真你真好。」    项少龙大吃一惊,怎麽祝秀真竟会到了董淑贞的房间去,那在祝秀真房 中的又是谁?    云娘不是告诉肖月潭:董淑贞和祝秀真分别与张泉和沙立搭上吗?那董 淑贞该与祝秀真处於对立的位置。为何两女又做了同性恋人呢?    茫然不解时,祝秀真的声音喘息着道:「这时刻还要逗人家,那家伙该 快来了,这样搞法连门响都听不到。」   董淑贞娇笑道:「只要听到幸月的尖叫就行了!」   祝秀真道:「今天我才和幸月调房子,大小姐会否生疑呢?」   董淑贞笑道:「精 处正在这裹,就算凤菲怀疑我们在弄鬼,却也知道 沈良只是个好色的奴材。当执事没两天巳搞叁搞四,那能委以重任。而对我 们更是无可奈何,没有我们她怎能和兰宫媛她们争一日之短长呢。」   祝秀真默然片晌後,低声道:「真不明白以谈先生那种身分地位的人, 对沈良这奴材会这麽另眼相看。」   项少龙本想离开,闻言留下续听。   董淑贞叹了一口气道:「这家伙确有点特别,身手又厉害得教人吃惊, 若非觉得他难以收买,给他占点便宜都是值得的。」   项少龙仍弄不清楚董淑贞要弄出这麽多事来究竟为了甚麽?很想她自己 说出来。但两人又沉默下去,不片刻再传出祝秀真轻轻的呻吟声。   项少龙没兴趣听下去*返回自己的舱房。   肖月潭听毕後,也觉好笑,沉吟片晌後拍腿这:「我有一将计就计之 法,不但可返过来害祝秀真,还可增添你的光采。」   项少龙连忙问计。   肖月潭压低声音道:「你可挥笔写下一信,内容当然是表示你多谢祝秀 真垂青於你,可是你却不能接受,请她见谅诸如此类。再放入那换了是幸月 的房间内。如此不但可拆穿她们的诡计,还可以表现出你并非易受引诱的 人。」   项少龙苦笑道:「此计绝对行不通,舞刀弄棒是我本行,但卖文弄墨却 是另一回事了。」   肖月潭呆了一呆,失笑逍:「我倒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只要你昼 个押就成,其他由我代劳,但千寓不要错手写了项少龙上去。」   项少龙如释重负,陪他笑了起来。   次日清晨,船队继续航程。    两人在房内用过早膳,肖月潭到了船头与众姬凑兴欣赏两岸景色,项少 龙则忙个不了,学习处理团内的事务。   小屏儿照例从旁措点。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小屏儿态度友善了点,陪他到底舱清点沿途买来酌 东西时,忽然道:「你为何要给人背罪?」   项少龙摸不着头脑道:「背甚麽罪?」   小屏儿俏脸微 道:「昨天我听人说原来云娘找的是谈先生,才知误会 了你,但为何你不辩白呢?」   项少龙故意气她道:「你不是说谈先生是不欺暗室的正人君子吗?而且 小屏姐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幸好清者自清,小屏姐不会再鄙屑我了 吧?」    小屏儿大窘,岔开话题道:「为何这两天你像是老了点,须发都有些花 白了。」    项少龙暗吃一惊,表面装作若无其事的笑道:「有人一夜白发,我只是 白了少许,已算幸连呢!」    小屏儿知他意指因自己误会了他,为此而苦恼得白了发鬓须髭, 喜交 集的横了他一眼,又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儿,指点他做该打理的事。   项少龙暗喜过关,又觉得这样逗逗这俏妞儿,亦是人生乐事。   午膳时,凤菲破例召了他去陪席,幸月也有参与。   项少龙心知肚明是甚麽一回事,但当然扮作亳不知情。   凤菲随口问了他接手了张泉工作的情况後,便开门见山道:「沈执事是 否知道差点就给人害了呢?」   项少龙故作愕然道:「小人不明白大小姐的话。」   对面的幸月笑道:「我昨天因祝秀真的请求与她对调了房间,所以沈执 事那封情词并茂的信来到了我手上,这样说沈执事明白了吗?」   项少龙装出吃惊的样子,愤然道:「原来她是布局来害我。」   凤菲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道:「幸好你没有令我失望。以往无论我聘 用任何人,最终都被她们勾引过去,沈执事是唯一的例外。」   幸月赞道:「想不到沈执事还写得一手好字!」   项少龙坦然道:「那是我央谈先生代笔的。我除了可勉强画押外,其他 的都见不得人。」   凤菲点头道:「你肯坦白说出来,更是难能可贵。可是听沈执事出口成 文,妙句横生,怎会是不通文墨呢?」   项少龙暗想那能告诉你真相。只好道:「书我倒看过几本,但却疏於练 字。」   幸月奇道:「那沈执事必是出身於官宦之家,一般人那有机会碰到书 哩?」   项少龙面对前所未有的「身分挑战」,要知这时代印刷术尚未发明,流 行的只有人手写的帛书和竹书,罕有珍贵。若非以前有专为权贵效力的儒者 流落到民间,设馆授徒,连识字都只属权贵的专利。   所以假若两女问起他看过那本书,只要追问两句,立时可拆穿自己的西 洋镜。   惟有胡诌道:「以前我跟随廉大将军时,普接触过几本书而巳!」   凤菲倒没有生疑,含笑道:「祝秀真这回做的只是小事一件,以後就算 有人在我面前说你是非,我也不会相信。」   幸月似乎对他颇有好感,道:「我们排演歌舞时,沈执事最好在场,好 清楚人手的编排以及和我们要准备的东西,好吗?」   项少龙连声应是。   凤菲忽然叹了一口气,蹙起了灵秀的黛眉。   项少龙虽见惯美女,仍不得不承认她的一对秀眉非常好看。   就像老夭爷妙手偶得的画上去般,形如弯月,绝无半点瑕疵。   幸月也陪着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又勾起大小姐的心事呢!今趟临淄 之行,怎都不能给叁绝女和柔骨娘比下去的。」   项少龙无话可说。   要他和人比剑还可以,但这方面他却完全帮不上忙来。   看凤菲的表情,便知她在歌舞编排上遇上难题。   家凤菲这种搞创作的人,自然希望能有突破。   但那代表了向自己的过去挑战,自然非常因难。   凤菲有点意兴萧条,再没有说话。   反是幸月谈兴甚浓,还特别瞩他今晚记得看她们排演。   告退後,正想返房去找肖月潭夹口供,後面有人叫逍:「沈良!」   项少龙转过身来,原来正是「穿针引线」害他的骚婢小宁。   她由长廊另一端赶过来,大 道:「昨晚为何不见你来,累得小姐白等 了一晚。」   项少龙笑道:「昨晚我竟累得睡着了,请小宁姐见谅。」   小宁忍着怒火道:你这人真是,现在小咀恼了你呢!」   项少龙潇 地耸耸肩,装了个无奈的表情,看得小宁呆了一呆时,转身 朝往下层的木梯走去。   小宁追上来一把扯着他衣袖道:「你怎麽这样就溜了,还不想想有甚麽 方法可将功赎罪?」   项少笼为免她纠缠,索性道:「其实我欢喜的是小宁姐你,不若你来陪 我吧!」   小宁显早谙男女之事,白了他一眼道:「想我给小姐赶走吗?唉,见你 这人还不错,让我替你想个办法补救吧!」   项少龙不耐慎起来,低声道:一男女间的事那能勉强。小宁姐不用为此 烦恼。不若你今晚来我处吧,」   小宁见计不得授,急道:「怎行嘛?你房内还有谈先生。」   项少龙伸手往她脸蛋捏了一把,笑道:「谈先生是明白人,怎会介 意?」   言罢心中好笑的扬长去了。   回到房中,与肖月潭说了後,两人都感好笑。   肖月潭又为她染须染发,正忙个不停时,有人来唤肖月潭去见凤菲,吓 得他们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收好。   项少龙正要睡午觉,出奇地张泉竟来找他,还和颜悦色,与以前判若两 人。   坐好後,张泉正容道:「沈兄以前跟过无忌公子,不外求利求财。所以 希望能与沈兄作个商量,看看有没有法子谈得拢。」   项少龙早知他此来另有目的,淡淡道:「张兄请说!」   张泉叹了一口气道:「当初我聘沈兄当御者,确是另有居心。但这亦很 难怪我。这个职位你以为容易担当吗?到了临淄沈兄就知道味儿。那些公卿 大臣根本只杷我们这种人视作奴材。一不小心立要惹祸。他们在大小姐处受 了气後,就迁怒於我们。但假若沈兄肯合作,我自然会像兄弟班的在旁照 顾,说到底我都当了近两年的正执事。」   项少龙心中暗笑,道:「张兄有话请直说。」   张泉眼睛转了几转,才凑近道:「沈兄与我合作还有一大好处,就是可 享尽艳福,除了只有几个碰不得外,连二小姐我都可为你穿针引线。」   项少龙故作惊奇道:「张兄莫要逗我了。」   张泉忙誓神劈愿保证没有吹牛皮,然後道:「只要沈兄肯依我之言,我 可以先给你五锭金子,事成後再给你十锭。」   项少龙心中一震。   十五锭金子可不是少数目,足够挥霍数年,张泉何来这等财力。   想到这裹,巳猜到他是被对凤菲有野心又财雄势大的人收买了。               第叁章 古代歌剧   项少龙见他说话兜兜转转,却仍未入正题,知他是想要自己先表态,始肯把来 意说出来,叹了一口气道:「我的确很想赚这笔钱,更不想与张兄成为仇敌,可是 大小姐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怎能反过来害她呢?」   这番话说得很婉转。但却摆明车马不会与张泉同流合污。   张泉奸笑道:「沈兄误会了!我怎会害大小姐?虽然因给她降职烦恼了一阵子 ,但想想终是日己行差踏错在先,没有可抱怨的。」   项少龙大讶道:那张兄究竟要我干甚麽呢?照计若我做得来的,张兄你不亦可 办到吗?那用将黄澄澄的金子硬塞进我的私囊里?。   张泉凑近低声道:「你可知小屏曾暗下对人说欢喜上你?」   项少龙皱眉道:「那有甚麽关系,不过我才不相信她会这麽对人说。」   张泉笑道:「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来。但却爱和人谈论你,以她的性格。这已 表明她对你很有意思了。」   项少龙大感头痛。   在现今的情况下,他绝不能沾惹感情上的事。而自己对女孩子又特别容切心软 。纠缠不清时只是自招烦恼。心中暗自警惕,口上应道:张兄不用说下去了。若是 要利用小屏姐来达到目的。我更不会干。这样好吗?我设法求大小姐把你升回原职 ,而我则退居副手之位。   大家和和气气,岂非胜过终日争争斗斗。」   张泉见他神情决绝,露出不悦神色道:「沈兄太天真了,你以为大小姐给你坐 上我的位于是因为看得起你吗?她只是拿你作替死鬼吧|其实她暗里已有意中人, 临溜之行後就会与他退隐於密,双宿双栖,若我估计不错,她会装作看上了你,好 转移其他人的注意。那时你死了都要做只糊涂鬼呢。」   项少龙愕然道:那人是谁?。   张泉叹道:「苦我知那人是谁,就不用来求你,除了小屏儿外。没有人知道风 菲的事。」   项少龙对凤菲的好感又再打了个折扣。   因张泉这番话合情合理。   凤菲乃绝顶聪明的人,怎会认为自己有能力将她安然带离临润,却偏要这麽说 。分明是要激起自己男性保护女性的英雄气,而事实上,她暗中已定下了退隐的计 划。   而张泉却是被某人收买,要来破坏她的大计,好暗下把她收进私房。就算得不 到她的心,也要得到她的人。   像凤菲这种绝色尤物,乃人人争夺的对象。虽谁都不敢明刀明枪来强占,但暗 里却施尽法宝。   形势确是非常微妙。   而不幸地自己却给卷进了这漩涡里去。   张泉还以为他意动。从怀里掏出钱袋,倾出五锭黄金。伸手搭上他肩头亲切地 道:「我背後的人在齐国无论身份地位,均非同小可。沈兄只要为他好好办事。说 不定可获一官半职。而且他对大小姐一片痴心。只会令她享尽荣华富贵,说起来找 们还是为人小姐做好事呢。」   项少龙怎会信他。   不过换了他自己是张泉,亦会谎称後面的靠山是齐国的权贵,因为那才有威慑 之力。   项少龙淡淡道:「让我弄清楚情况。才作决定。这些金子张兄先收起来。唉! 你怎都该给我一点考虑的时间嘛。一张泉兄他神情坚决,点头道:「好吧:但到临 消时,你必须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张泉离开後,项少龙仍在发怔。   凤菲真的以娃拿自己来作替死鬼吗?   有她那高贵闲雅的美丽外表。实很难使人相信暗里她是那麽卑鄙。   起始时他还以为张泉只是董淑贞的走狗,但刚才听他的语气却又不似是如此。 否则没有理由一方千方百计要赶走他,而另一方却收买他。   想得糊涂时。肖月潭回来了。   听项少龙说毕张泉的事後,肖月潭皱眉道:「找倒没想到凤菲的退隐会生出这 麽大的问题。还好像有人不惜巧取豪夺,也要独得美人归,不过张泉的话亦非没有 通理。因为凤菲备受各国王侯公卿尊重,只要她肯开口,保能肯作护花者大不乏人 。但偏要这麽伸秘兮兮的,可见她该是另有见不得光的意中人,而此人更是身分低 微。若给人知道他得到了凤菲,立生横祸。」   项少龙知他比自己更消楚权贵的心态。问道:「那凤菲是否真的那麽卑鄙要用 我作替死鬼呢?」   肖月潭笑道:「静观奇变就甚麽都可一清一楚。少龙你也非是好欺的人。谁要 玩手段,我们便陪他们玩一伙好了。」   项少龙哑然失笑。   事前那想得到一个小小的歌舞伎团中,亦会牵涉到这麽 杂的斗争?   见到歌舞伎团的排演,项少龙才明白到诗、歌,乐、舞是浑成一体的,以往他 看歌舞,不是漫不经心。就是注意力只集中到最美丽的合柱身上,少有像这刻般身 历其境的全神欣赏。   只是云娘率领那队近叁十人的乐师队便够好看。   云娘负责的编钟由大至小共八件,代表原始的八音,挂起来占丁舱厅五分一的 空间,而地敲钟的姿势更充满令人眩迷的曼妙姿态和舞蹈的感觉,难怪能如此令凤 菲器重。   不由想到凤菲会再私下告诉她舞伎团解散的事,因为看她对出月潭投怀送抱的 情况,可能正是她在替自己找寻好归宿,人的年纪大了,总会变得更实际。换了自 己是她,也会挑「有成就」的肖月潭而不会拣「落泊」的自己。   大厅充盈旧由石臀、编钟、陶损、镛、饶、铃、铜鼓等组成的和谐乐整。温柔 敦厚,绝不会使人生出嘈杂的感觉。   幸川、祝秀真等十个歌姬随乐起舞。   凤菲和董淑贞则立在一旁,观看众伎舞姿,不时交头接耳的研究。在外表看绝 不知两者正勾心斗角。   其他婢于负起为各女换衣递茶。各有各忙,千添不少热闹。   今趟凤菲并没有邀肖月潭来给意见,所以项少龙只好独自作个旁观音。   幸好只是众姬已是可便他饱餐秀色,目不暇给。   尤其幸月许多时不忘向他抛来两记媚眼,使他并不觉得被冷落。   祝秀真却摆出仍在恼他的样子,只狠狠瞪了他一眼後,就没有再看他。   忽地一把冷冰冰的声音在旁响起道:「你在看谁?」   项少龙愕然望去,只见仍是一身男装的小屏儿绷着粉脸瞪着自己,押色不善, 呆了一呆,才懂得答道:「当然是在看排舞呢!」   小屏儿晒逍:。我看你只是在瞪着月小姐吧。」   项少龙暗忖关你的鸟事。但表面只好忍气吞声道:「小屏姐不觉的舞姿特别好 看吗?」   小屏儿跺是逍:「你分明对她别有居心,才会看得那麽入神。」   项少龙听她口气妒意十是,而自己却仍是与她没有半点点感情关系不禁心生反 感。故意气她道:「见色起心,人之常情。若月小姐花大庭广前表演,小屏姐岂非 要向数百人逐个去骂吗?」   小屏儿俏脸儿刷地胀红,负气走了。项少龙颇有如绎重负的感觉。此女大性善 妒。横蛮无理,还是不惹她为妙。   此时凤菲招手唤他过去,问道「沈管事觉得这首新编的舞乐还可以吗?」   董淑贞的日光落到他脸上,灼灼注视。虽明知此女非是善女。但既知她是可采 摘的花朵。又听过她放浪时的呼声,现在於触丁可及的距离看她的隆胸细腰,不由 泛起非常刺激的感觉。项少龙乾咳声道:「我对音律老不在行,不过仍觉非常悦耳 。云娘的编钟更是清脆嘹亮,像统帅般驾御全军。」   董淑贞媚笑道:「沈执事还说不懂音律。只这两句使点出乐队的重心,编钟的 金百之声是固定的清音,负起音准和校音的重要任务。无论引序收曲,均少不了它 们,而在琴、瑟、管、箫等丝竹之乐演奏主旋律为歌者伴奏时。钟音更有点晴之效 ,滔染出整个气氛来。」   项少龙儿她对白己眉目传情,虽明知她弄虚作假,仍有点受宠若惊,只好唯唯 诺诺的作洗耳恭听状。   嗅着两女迷人的幽香,置身於这莺燕满堂的脂粉国。於这艘古代的大船上,漫 航於冬夜的长河中,谁能不感动心。   凤菲出奇温柔地道:「诗言其志。舞动其容,歌咏其声,叁者浑为体,组成此 特为齐王贺寿的仙凤来朝,可惜我的主曲遇上了点困难,只希望能在寿宴前完成, 否则就大为逊色了。」   董淑贞的美拌掠过奇怪的神色,项少龙虽心中讶异,却无从把握她心中所想涅 。   项少龙目光回到正在歌舞中幸月等诸女身上。随口道:「是否每节舞蹈。部会 有不同的曲词,表达不同的情节。最後才以主曲带起高潮,合成一个完整小故事呢 ?」   凤菲和董淑贞不能控制地娇躯剧颤,两对美目异采沥沥,不能相信的杏目圆瞪 的看他。   项少龙感到有异,回头看到她们的表情,大感尴尬道:「小人只是随口乱说, 两位小姐万勿放在心上。」   两人仍未能作声。   今趟轮到项少龙心中一震。恍然而悟。   对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以歌舞表达某一情节或故事,是所有歌剧的常手法, 没啥半点稀奇。   但在这战国的时代里,从韶乐脱胎出来的乐舞,仍保留在原始祭舞的形式,并 不着重「剧情」。那要到宋元时才成熟。   所以这番话对风菲自然可说是石破天 之语了。   凤菲动人的酥胸急剧地起伏了几下,才吁出一口气道:别,唉!沈良你木身真 是个很特别的人。董淑贞道:「这想法不但特别,还非常新鲜,大小姐可用作考虑 。」   凤菲耶对能勾人魂魄的美目闪着动人的光采。目光在项少龙脸上留连片刻後, 香唇轻吐道:「淑贞你也想想看,我想回房休息一会。」   言罢迳自去了,项少龙不知所措中。董淑贞靠近的酥胸差点碰上他的手臂。才 低声道:「从没有人能令凤菲如此动容的,沈良你是第一人。项少龙不好意思道: 「二小姐不要损我。」   董淑贞笑脸如花。以脚尖轻松地撑高娇 ,凑到他耳旁道:「人家也都为你动 心呢。」说完还吹了一口气到他耳内去。   项少龙明知她在色诱自己。以遂其某一不可告人的目标。但仍泛起想碰碰她的 冲动。忙压下这诱人的想法。苦笑道:「二小姐勿要如此:不太好的。」   董淑贞嫣然一笑,挪开了少许。白他一眼道:「有空可到人家房中来,那时只 有我们两个人,不是可放心交谈吗?」   项少龙心想那岂非是「送羊入虎口」。要堕进你的色欲陷阱。   口上答道:「小人不敢,更恐大小姐会怪责。」   董淑贞甜笑道:「你的拳头那麽硬,想小到胆子却追麽小,大小姐怎会管我的 事呢?唔,你不是对大小姐生出妄想吧?」   项少龙一怔道:「二小姐说笑了,小人只是下人身分,怎敢生出赖吃天鹅肉这 种非分之想。」   董淑贞娇躯一颠道:「蛤蟆吃天鹅,这种形容的语句你是怎麽想出来的。」   项少龙这才知此两俚语这时仍未被发明,尴尬道:「只是随口说来吧了:」   董淑贞像首次认识他般用神打量他,好一会才通:「你这人每有惊人之语句。 但又发人深省,这般人材,埋没了实在可惜,沈良你究竟有没有为自己将来的前途 若想过?」   此时乐声攸止,众姬停下来嬉笑。等候董淑贞的指示。   只有幸月立在一旁。带点妒意的在瞧两人亲密地交谈。   小屏儿则不知到哪里去了。   项少龙只好道:一小人能当上执事之职,已心满意是,啊!她们在等候二小姐 的指示了呢。   董淑贞低声道:「告诉你-个秘密,这歌伎团很快便要逍散。知情者无不在为自 己找寻後路归宿,像我这种不想沦为贵族姬妾的更是烦恼。沈良你若有志向,便来 找人家谈谈吧。」又伸手捏了他的手臂,轻笑道:「你真壮健。」   这才含笑到了众姬处。   项少龙不敢看幸月的反应,匆匆走了。   回房途中,他首次对董淑贞生出了同情之心。   她或者只是忠於艺术的人,不希望这麽年青就失去了这时代女性唯一可享有的 事业。   在某一程度上,凤菲是相当自私,她只为自己打算。若她如张泉所说,是找自 己做替死鬼好转移其他人的注意力,就更不可原谅。   假若有个方法可使董淑贞成为凤菲的接班人,而凤菲则可安然做她的归家娘, 那岂非皆大欢喜。这是很难办到,但却非没有可能办到,问题仍在凤菲处。   回到房中,肖月潭配合新的染料,为他动手易容。项少龙告诉了他小屏儿差点 看破他改装的事。後者笑道:保证没人可看出破绽,最妙是你瘦了至少十斤,连眼 形都改变了,不要吃那麽多东西,若养胖了反为不好。   项少龙苦笑道:「我很有节制的了。但现在头痛的是小屏看上我,董淑贞更对 我抛眉弄眼,你说该怎办?」   肖月潭笑道:「项少龙毕竟是项少龙,你既能使纪才女为你倾心,其他莺莺燕 燕不为你颠倒才怪。嘿!给你看一样东西。」   项少龙朝他撑开的手掌有去,见到一颗似是某硬果物坚硬的核心,大小如指头 ,奇道:「这是什麽?」   肖月潭道:「这是甚麽不打紧,只要你放到舌底下说话,便可吧话气声调改变 过来,完全不似项少龙。」   项少龙皱眉道:「若让凤菲她们听到。岂不非常古怪?」   肖月潭道:「你还以为自己是以前的身分吗?当凤菲和外人交谈时。你在场的 机会是绝无仅有,且纵在场亦没有插口的资格。当遇上熟人时。先把果核往口一塞 。便可保证瞒过任何人。」   对肖月潭的周身法宝项少龙早见怪不怪。接过果核依指示放在舌底,在肖月潭 指点下「牙牙学语」起来。果然连音质都变丁点。   肖月潭听得连连失笑时。敲门声向。忙去开门。   项少龙见肖月潭似给人扯出门外,正人惑不解,肖月潭回到他身旁低声道:「 今晚我到云娘房里风流他一晚,你若要解寂寞,可把幸月等其中一人弄来。幸月的 功夫如何我不晓得,却可保证董淑贞在榻上是精采绝伦,好自为之吧,」房门关上 後,项少龙只有苦笑。   旅途寂寞,有个美女陪寝日是人生乐事。不过他却过不「自己这一关,呆坐了 一会後,他收抬心情,钻入被窝睡觉。现作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到梦里去会娇妾爱 儿。快要睡着时,他募地惊醒过来。耳内向起关门的轻向。项少龙探手到席旁握上 血浪的把手。香风随来,一个火辣辣的动人恫体钻进他被内。八爪鱼般将他缠个结 实。 第四章泥足深陷   由於项少龙休息了一会,神经松弛过来,感官特别敏锐,更加上连对方 是重淑贞、幸月、祝秀真,甚至较少可能的小屏儿都弄不清楚,那种剌澈确 是难以抗拒。   费了狠大的定力,他才闪脱了她的香唇,揍到她耳旁道:「你是谁?」   那女子娇喘钿铂道:「你有狠多女儿家这样来找你吗?」   项少龙仍认不出她蓄意改变了的声音,笑道:「恰恰相反,假若以前有 女孩子这麽来过,我便会误把你当作是她呢!还何用问你是谁呢?」   女子用力搂景他的腰,把俏睑埋到他胸膛上,以软纳般声音道:「但也 可赃是你有很多女人,所鳅一时分不办清是谁来相就。」   项少龙已可肯定此女纯非小屏儿或幸月,因为前者正生自己的气,而後 者则该知自己「守身如玉」,不受引诱。   顺手在她身上摸了几把,低笑道:「若是如此,我便应在你钻入被内时 立即以手认人,不用问你了。」   女子睁唔作声,似是颇为情动。   项少龙按捺不住,一个翻身,半抱半压地把她搂个结实,同时探手到席 旁的小凡上拿火 。   女子娇吟一声,把他的手扯了回来, 道:「你难这不怕人难坩吗?现 在那是点煜的时候?来吧!」   只要有点星光,项少龙也可勉弧看到她的脸貌轮廊,佣在这家女、之夜, 叉在船舱被窝之内,使他睁目如盲。   但偏是这种情况,特别使他容易燃起情欲之火。   尤其想到她是董淑贞、祝秀真又或小宁儿叁女乏一,无不是烟视媚行的 惹火尤物,一颦一笑,都使人欲醉上垣种至为刺缴的感觉,更使他难抵肉 诱。   幸而隔台几重衣物,否则可能巳把持不住。   项少龙隐隐觉得假若这样占有对方,只代表了自己与其他好色的男人毫 无分别,是某一种形式的投降。   所驭对方在怀内的扭动 磨虽带来 烈的诱惑,而自己亦起了生理上的 反应,仍 压下狂升的欲火,上身仰起一点,故意骗她道:「我知道你是谁 了?」   体下的女人娇拍微颤,道:「找是谁呢?」   凭她震骛的微妙反应,便知她以为自己是不能猜中她是谁的。   这麽说她便不该是董淑贞叉或祝秀真,因为两女对他早有撩逗,一再暗 示会猷身相就,不该有这种信心。    一个令他大吃一惊的想法涌上心头,骇然道:「大小姐?」   女子顿时静了下来,嘘气如兰地柔聋道:「正是凤菲,你不欢喜吗?」   项少龙一阵伤心,欲火消退,暗忖张泉说得不错,她只是找自己作替死 鬼,所以才这麽纡尊阵贵的来献身给他这个下人。   若非如此,叉怎能藕得他自卧为是她的情郎呢。    一向锹来,他心目中的凤菲都是高不可攀二沮麽一来,自然在他心中大 为贬值了。   项少龙冷然道:「大小姐为何要这样做?」   女子以带点哀求的语气轻轻道:「不要问这问那好吗?好好的疼人家 吧,,」   项少龙忽然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原来你并韭大小姐,而是小屏 姐。」   若非她仍不敢以平常的声音说话,他可能会缆续猜错下去。   小屏儿回复了正常的声音语调,娇吟一声,香唇再凑了上来,热烈地吻 他。   填少龙以一半的心神驾轻轨熟的应付着,另一半的心神却在盘算思量。   照理小屏儿应该与主子凤菲共进退,换句话说她无需要像幸月等有急寻 归宿的要求。   耶她现在把自尊抛到一旁,来向自己投怀送抱,一是她真的对自己情不 自禁,而更有可能是奉凤菲之命而来牺牲色相,好 制和驾驭他项少龙。   这想法非是没有根据。                ,   虽然他仍把握不到凤菲的退隐大计,更弄不清楚为仆麽定要使自己变成 替死鬼,但肯定一点是凤菲一宜以谎言来骗他。    凤菲没有理由将她的前途幸裆摆到他这陌生人手上去。   「啪!」    火 把袖灯点亮了起来。    小屏儿抗议的「嗯」了两声,星眸半闭,不堪灯火的刺激,好一会才睁 开美目。    项少龙仰起上身,仔细打量这换回女装,秀发披散枕上的美女,惊觉她 的艳色实不逊於董淑贞谙女,只是平时被她的男装和不假辞色的模样瞒过 了。    两人目光相触。    小屏儿泛起既羞且喜的表情,灼热的眼神裹隐含某种令人难解的迷 怅。    项少龙心中暗叹,更坚定了自己的怀疑。   低头吻了她两片朱赓,柔声道:「你是否第一趟和男人亲嘴?」   小屏儿赧然点头。   坟少龙咬牙昔忍肉体紧贴 磨所带来的挑逗,冷冷地道:「是大小姐要 你这麽做吗?」   小屏儿立时杏目圆睁,吃了一惊,好一会才方寸大乱的答道:「你怎会 这麽想的?」   只从她的反应,项少龙立知自己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矣。   若她只是因自己情不自禁来向他投怀送抱,听他这麽说,自然大受伤 害,不是大怒而去,就是一副含冤受屈的可怜样儿。   像现在般反应,只表示她确心中有鬼,故出言反驳,希望能瞒过他。   项少龙这数年来差不多每天都在斗事中度过二逅麽一个年青女孩自远不 是他的对手。   项少龙没有说请,只是冷冷的瞧她。    一滴清泪由眼角泻下,沿着娇白粉嫩的睑蛋,滑到枕上去。   小屏儿别过俏睑,避开他无情的目光,神志崩溃了的默默 泪抽泣,悲 切逍:「你不欢喜我?」   项少龙睡到她侧旁,举袖为她拭泪,淡淡道:「其实我该早猜到是小屏 姐,换了是其他人,在钻入我的被窝前,是核憧得先脱掉衣服的。」   小 儿停止了柚泣,无助地道:「你这人真厉害,人家投降了, 吗?」   项少龙心中一软。   自己是否太残忍呢?   竟以这样酌手段对付如此娇痴可爱的一个少女,而她只不过是尽忠於主 子。   为了缓和她的情错」填少龙遂道:「你这样根好看啊,,为何整天耍以男 装示人呢?」   小屏儿凄然道:「若我常鳅色相示人,现在你怀内的就不会楚完璧之躯 了。」   项少龙感到这耐句话内所包含的无限辛酸,心中暗叹,道:「那你恶兮 兮的样子也是装出来唬人的了。」   小屏儿露出一丝笑意,秀目闪亮道:「开头是装的,但慢慢就习惯了。 唉!你有点像另一个人。」   项少龙生出轻微妒意,道:「那是你的情郎吗?」   小屏儿有点不满地噗道:「你想到哪襄去了!那人我只见过一面,不过 也像你般最懂咄咄迫人,眼睛像是可看进人心内去那棣。小姐对那人印象也 很深呢!」   这回轮到项少龙吓了一跳,知她说的正是自己,那敢再问下去。   小屏儿赧然道:「刚才你抱得人家根舒服,原来男女间的滋味是这样 的,难怪云娘要找谈先生到她房内去了。」   项少龙失笑道:「小屏姐今年贵庚?」   小屏儿含羞道:「足十七呢!十五岁时就鬻身给大小姐了。」   项少龙硬着心肠紧迫道:「大小姐为何要你追麽做?」   小屏儿凄然道:「不要迫人家好吗?小屏儿现在矛盾死了。唉!找该怎 麽样才好呢?」   项少龙半扶辛抱的让她坐起来二阪善她耳珠柔声道:「可猷怎麽样呢? 老实的回去告诉大小姐,她的机谋巳给我识破二垣个他奶奶的甚麽正执事我 不想干了。」   说到最後一句话,他像放下了心头大石。那确是他难驭胜任的工作,而 且风险太大了。   小屏儿骇然道:「那怎麽行?」   项少龙温柔的爱抚她动人的玉背粉颈,微笑道:「你把这番话回去向小 姐宜谎就可以,其他都不用你来烦心。」   小屏儿显是非常沉醉於他的抚摸,梦呓般颤聱道:「你怎能知道是小姐 差使我来的呢?」   项少龙坦然道:「因为那根本不像你一向的作风。」   小屏儿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不依道:「但人家的确有点喜欢匕你 嘛。」   瓒少龙失笑道:「你也僮说只是有点欢喜了!来,,乖乖的回去,我不想 在你是奉命的情况下得到你。」   小屏儿「嘤咛」一声,投入他怀襄:心颤神迷的道:「小姐说得不错, 你是个很特别的人,与其他男人都不同。」   项少龙濡怀软玉温香,不禁叉潋起欲 ,吃了一骛,暗知绝不可神迷失 守,否则就不能辞去执事之职,半 迫地把她抱了起来,送到门口。   小屏儿忽然大胆地伸展双臂,搂着他脖子,献上热吻。   缠绵一番後,小屏儿才带着幽怨得可把他的心绞碎的眼神,依依不舍酌 滩开。   项少龙卜了门闩, 迫自己甚麽都不想,倒头大睡。   天明时,肖月潭神态舒畅的回来,听到他昨晚的艳遇,大讶小屏儿的行 为,点头道:「你想给凤菲辞退不失为明智之举入垣叫多一事不如小一事, 但我始终不明白她为何这样做。咦!」   项少龙见他一脸惊容,吓了一跳道:「甚麽事?」   肖月潭变色道:「你说云娘昨夜来找我,是否也是出於凤菲的指示,否 则小屏儿怎知我到了云娘处。」   项少龙舒了一日气道:「不要吓小弟了好吗?现在我是惊弓之鸟,就算 是那样!也不值大惊小怪。」   肖月潭哑然失笑道:「因为倘若如此,云娘的话就不很可靠,我从她处 得到的便可能是假消息。」   项少龙凭窗外望,道:「管得他是真是假,总之我是不干的了。」   「咯咯!」   肖月潭道:「谯?」   小屏儿的声音在门外应道:「谈先生早安,大小姐召见沈执事。」   项少龙与肖月潭交换了个眼色,才推门出去。   小屏儿避开他的目光,领路朝长廊一端走去。   她不但回复了男装!且紧蹦俏脸,似乎昨晚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项少龙很想逗她两句,但知这只是自寻烦恼,遂压下这股冲动。   项少龙尚是首汰踏足凤菲在船上的闰房,那比项少龙的房子大了一倍, 分前後两进,被一道垂 隔着,外面是个小厅的摆设。   凤菲当然不会在秀榻上等他,这时她侧卧在一张 着兽皮的卧凡,上身 斜倚软塾,头发有点刚醒来的凌乱,玉脸朱历,透出一股诱人的娇慵美态, 看得填少龙怔了丰晌,才懂施台。   暗忖难怪美女真可倾国倾城了。   像她这种铯色上退时代以女人为私产的权贵谁不想据为己有,不你争我 夺才是怪事。   小屏儿关门退出房外。   凤菲容色干静,措指身旁一张小席道:「请坐!,」   填少龙见她毫无愠色,摸不善头脑的坐下来,鼻内立时充盈由她身体传 来的雅淡幽香。   凤兼微微一笑道:「小屏儿绝非你的对手,否则怎会被你几句诈语就露 出破绽来?」   项少龙想不到她如此坦白直接,立感不易招架,乾咳两声道:「我可否 说句真心话呢?」   凤菲淡淡道:「若是要辞职不干,就最好不要说!」   项少龙有点手足无措,但又大惑不解道:「小姐留我还有甚麽意思?」   凤菲眸子一转,道:「昨天张泉找你说话,是否想收买你?」   填少龙苦笑道:「不用我锐,你也该知他是想怎样了。我真不明白为何 要把他留下,将他和沙立一起逐走,不楚更乾净撇脱吗?」   凤菲嫣然一笑,凤目生辉的柔声道:「让我们一宗一宗的来说,现在我 只有两个愿望,你想听吗?」   瓒少龙收摄心神,沉声道:石右是小姐的秘密,最好不要说出来。」   凤菲不 为忤,笑意盈盈道:「你不但是个特别的人,还是个非常古怪 的人。我所认识的入中,即管是所谓淡薄名利的高+,他所射能自鸣清高, 皆有本身的条件,例如不愁衣食,生活丰足等,,可是你这人连御者的微薄酬 劳都不肯放过,但偏叉摆出毫不在乎,不怕饿死的样子。沈良你来告诉我是 甚麽一回事好吗?」   项少龙暗暗心惊,知道自己囚心切离开,露出破绽上想起了这狡猾美女 的疑心,忙补救道:「唉!心垣正是我的性格使然。既不肯低声下气求人,更 不愿被人像呆子般奉善鼻子走。哈!大不了便饿死街头,我才不在乎呢。」   凤菲钿看了他好半晌,似乎要从他的神色观察他说话的真假,片刻後才 道:「只看你现在的坐姿神态,便知你不是惯於屈居人下的人,不如你坦白 告诉我,你究竟是甚麽人好了?」   项少龙心中狂颅,知她可能有点疑心自己就是「项少龙」,但又未敢肯 定,最主要原因是张泉确是通遐魏人的官办马厩聘他回来的二垣可是铁般的 「事实」。   他知道此刻绝不可露出丝毫犹豫之态,皱眉道:「小人不是早告诉了太 小姐吗?坦白说吧!我之所以生出去意,是怕小命不保。以前我还驭为大小 姐会在背後撑我的腰。到昨晚才知大小姐是同一个模样般像其他人对我暗使 手段,小人能不心寒?」   凤菲不悦道:「谁对你使手段,人家只因你达成了凤菲第一个愿望,可 编出压倒两个大对头的歌舞,才使小屏儿丢陪你一晚,好解你寂寞,同时更 怕你受不住董淑贞引诱,对我倒戈相向。但你却不识好人心。」   项少龙怕愈说愈露出自己是项少龙的破绽,不敢辩驳上古笑道:「那我 是误会了!」   凤菲柔聱道:「当然是误会。但我绝不会 迫小屏儿去做不甘愿的事, 我也希望能替她寻个好蹄宿。」   项少龙记起自己的下人身分,还有甚麽好说的。   凤菲淡淡道:「只要你助我安离临淄,我不但可予你一世无忧的丰厚报 酬,远可把小屏儿许你。」   项少龙不解道:「你以後不用她侍候吗?」   凤兼美目掠过凄迷之色, 报道:「谁会想一世都当婢仆奴材呢?唉! 你好像对小屏儿看不上眼,真不明白你的心态。」   项少龙道:「像小屏姐这麽标致的女孩子,没有男人会不动心。不过我 追求的是男儿的功棠,暂不颐有家室的牵累,望大小姐体谅。」   凤菲白了他一眼道:「又是个不知战争可怕的人」洹样吧!事成後我就 给你一封荐书,你要在哪裒得到个晋身的机会都没有问题。至於将来能否立 得功业,就要看你的本慎和造化了。」   项少龙还有甚麽好说的,只好装出千恩万谢的样子走了。   离去时灵机一触,想起当年肖月潭的诈死脱身,心想说不定肖月潭可调 配出像「殉情记」襄茱丽叶所吞服能令人假死之药,那就可以脱身。   想到这袅,登时燃起希望,脚步也轻松起来。               第五章 欲离难去   走不了两步,前方一扇门「伊丫!」声中掩开,祝秀真以舞蹈的曼妙姿态,莲 步轻摇的走出来,拦住了项少龙的去路,眼神既幽怨,似乞怜的道:「沈执事有空 吗?」   项少龙当然不会蠢得相信这些歌姬的任何表情,盖因她们都是演戏的第一流专 家。   不过纵使董淑贞和祝秀真曾布局害他,现在比较弄清楚是甚麽一回事後,他对 她们不但没有怨惩,还探感怜惜。   说到底,她们都是在这男权当道的社会追求自己理想而挣扎求存的女子,虽然 手段太过分,但亦只是迫不得已。   只恨自已身为东方各国的头号公敌,自顾不暇,纵想帮她们亦是有心无力。   这刻他想到的只是如何脱身,不用卷入这牵涉到多方面的漩涡裹。   他尚未来得及回答,祝秀真巳扯着他衣袖,硬把他拉进房内去。   忽然间,项少龙清楚感到自己成了舞伎团内分刖以凤菲和董淑贞为首的 两大派系间斗争的关键。   无论凤菲想脱身退隐,又或董淑贞要继承凤菲的位置,均须通过他这掌 管一切的「下人」去部署安排。   而他更是对外接触的桥梁。   他现时的角色有点像二十一世纪超级巨星的经理人,又或剧团的经理。 若没有他的合作,凤菲和董淑贞便无牙无爪甚麽花样都变不出来   以前张泉和沙立得以亲董淑贞和祝秀真的香泽,原因正在於此。   岂知给凤菲利用张泉和沙秀间的斗争,连消带打地一下粉碎了董淑贞和 祝秀真的优势,把这最重要的职位交到他项少龙的身上去。   这时他巳有点明白为何凤菲肯把张泉留下来,其实此乃非常厉害的一着 棋。   因为张泉与董淑贞既有暧昧关系,这使薰淑贞很难当着张泉的眼前明目 张胆的来勾引项少龙,唯一方法只有联合张泉来迫吉他、那自然会迫得项少 龙更靠拢凤菲。   假设董淑贞真的撇掉张泉,後者走投无路下,说不定反会向凤菲投降, 出卖董淑贞的计划和秘密。   至於祝秀真本是倚仗沙立,沙立一去,遂变得孤立无援,只好投向董淑 贞,任她摆布。可是只要她再有凭恃,可能又会与董淑贞争夺继承者的位 置。   不过可能连凤菲、董淑贞和祝秀真都不知这的是张泉早被人收买,正密 谋不轨。   目下的形势是凤菲笼络不了他,董淑贞试同陷害他又告失败,张泉当然 更不能打动他,一时成胶着之局。   最可笑是他一心只想脱身。   知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电光般掠过他脑际时,况秀真关上房门,转身把 他搂个结实,悄脸埋入他胸膛裹,情深款款的道:「你怎可对秀真如此无情?」   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电光般掠过他脑际时,祝秀真关上房门,转身把他搂个 结实,俏脸埋入他胸膛裹,情深款款的道:「你怎可对秀真如此无情?」   项少龙清楚感到她动人肉体高度的诱惑力,心中泛起怜意。虽明知她是虚情假 意,亦生出同情之心。   他没有反拥她,亦没有把她推开,只是昂然站着,淡淡道:「秀真小姐不须如 此,有甚麽吩咐,尽管说好了。」   祝秀真仰起俏脸,竟已梨花带雨,凄然道:「我很害怕!」   项少龙想不到她有此一招,心中一软道:「秀真小姐!」   祝秀真把俏脸埋在他比一般人宽阔得多的胸膛上,悲切地哭了起来,把他襟头 全染湿了。   项少笼慌了于脚的连哄带劝,扶到她在席上坐下,任她搂紧脖子坐入怀中,又 为她拭掉热泪,她才止泣收声,只间中香肩抽搐一下。   他几可肯定她是戏假情真。   这情当然不是爱他之情,而是对己身命运茫然的惊恐之情。   祝秀真凄然道:「你该知大小姐已准备解散舞位团,且准备把我们送人套交情 ,好使自己可以安然脱身。」   项少龙愕然道:「竟有此事?」   祝秀真道:「此事绝对不假,以前团内有好几位姊妹,离团嫁入豪门後,遭遇 都很凄惨,有人活生生给大娘打死,有人因主子丢官抄家成为官伎。倘若只是遭受 冷落已是很幸运的。秀真情愿死去好了。这样的活罪太难受。」   项少龙皱眉道:「你们都是大小姐买回来的吗?」   祝秀真凄然点头,悲切道:「不要看她表面待我们这麽好,只因我们还有利用 价值,可助她博得天下第一名妓的美名。事实上她只会为自己打算,而我们则是她 的工具。」   项少龙知她六神无主,才会如此倾欣心内的恐惧。心中暗叹这时代女性的悲惨 地位,但亦感有心无力,道:「你这麽坦白,不怕我向大小姐出卖你吗?」   祝秀真苦笑道:「甚麽男人我没见过,你是那种天生正义的人,开始时人家看 错了你,但现在再不会犯这错误,所以只好厚颜求你。」又叹道:「我们这些小女 子对团外的事一无所知,离团後寸步难行,只能任人摆布。」   项少龙道:「可是你终要嫁人啊!」   祝秀真在他怀裹仰起犹带泪渍的俏脸,轻轻道:「最好当然是不用嫁人,我们 人人都有积蓄,足可一世衣食无忧,但却须人为我们做得妥善安排,现在沙立给大 小姐赶走了,只好求你。」旋即垂头赧然道:「就算要嫁人,都不希望被对方知道 自已当过歌舞姬,秀真宁作穷家子的正室,死不作豪门的鳝妾贱婢。」   项少笼心中恍然,这正是关键所在。   歌枝团内有野心者如董淑贞,目的是要取凤菲而代之,没野心的如祝秀真,则 希望能凭这些年来的床头金,过点自己选择的理想生活。   无论何种目的,都是想独立自主,把命运尽量掌握在自己手中。   他首次认真考虑纵使可轻易脱身,是否能狠心离开,置她们不顾?最隹选择是 安排她们到秦国安身立命,一来那处不会直接受刻战争的蹂搁,更重要是他只要说 一句话便没人敢欺负她们。   这群姿色出众的姜女,若愿意的话,他还可为她们安排好归宿。   问题是他眼前自身难保,团内又明争暗斗,加上张泉这内鬼,在这困难重重的 情况下,他是否仍有相助之力?他决意先试探祝秀真的真诚,轻轻道:「沙立是因 我而被逐走,你有没有想过为他向我报复呢?」   祝秀真娇躯微颤道:「原来给你看穿了,难怪不肯来哩!秀真就此赔罪,任凭 处罚。」   项少龙当然不会「处罚」她。还下了决心不可与团中任何女子发生肉体阔系, 以免惹上情孽。   就在这一刻,他下了决心要尽力今这歌舞伎团的可怜女子,都能达到心头的愿 望,就当是为这时代的男人补赎少许罪过好了。   他好言婉拒了祝秀真的颅身後,回房把事情向肖月潭说出来。   肖月潭点头道:「虽要冒点风险,但大丈夫立身处世,自该有不畏艰难的赡色 胸怀。事实上我对她们都很同情,但自问又力不足以保护她们。假若能安排她们安 全地到咸阳去,不但你可以回家与 人团聚,她们亦可获得安全之所,确是两全其 美的事。」   项少龙皱眉苦思道:「但凤菲颢然有她的打算,也不会告欣我们。」   肖月潭笑道:「她这麽倚仗你,自然在她的计画裹你是其中重要的一环。那只 须看她吩咐你做甚麽事,就可寻出蛛丝马迹。现在首要之务,是要与团中所有人混 熟,像你指挥军队般如臂使指,要做起事来便容易应付多了。」   项少龙叹道:「现在沙立的人都投向张泉,大部分人视我如仇敌,表面尊敬, 暗裹恨不得我塌台。这就是眼前最大的烦恼,没有一段时间,如能赢得地们的信任 。」   肖月潭哂道:「张泉这种小脚色,拿甚么来和我们斗。只要我一句话,可教他 永远消失。不过最好先找出他为谁办事,知己知彼,才能取胜。」   项少龙道:「除非用刑,否则他怎肯招供?」   肖月潭失笑道:「若说阴谋手段,还是老哥我比你在行。用刑乃下下之策,况 且他胡乱拿个人出来箱塞,我们亦难辨真伪。哈:我却有个更精 的方法,不但可 去掉张泉,还可收买人心。」接着附耳对项少龙说了一番话。   项少龙听毕叹道:「幸好打一开始你便是我的好朋友,否则我可能已输掉给吕 不韦了。」   午後大雪从天而降。   船队此时离临淄只有十个时辰的水程,明早便可抵达这齐国文化荟萃的大都会 了。   项少龙改变了主意,设法去掌握舞伎团的运作,连过往的账簿都不放过,始知 原来歌舞伎佐团不但收入丰厚,只是各国权贵的礼物便装满了四十多个箱子。   谁能娶得凤菲,等若平添了一笔几达天文数字的财富,名副其实的财色兼收。   张泉虽说凤菲有秘密情郎,可是他却不太相信。可能是张泉想当然吧了!晚饭 後趁凤菲排舞的时刻,项少龙主动去找张泉说话。   张泉见他来,喜出望外道:「我正要去找你呢。」   坐好後,项少龙接过他递来的茶盆,低声道:「今早大小姐找了我去,许以百 锭黄金的报酬,又说可推荐我到齐国做事。坦白说吧:人不外求名求利,加上大小 姐又对小弟有提拔之恩,换了张兄是我,肯拒绝吗?」   张泉睑色微变,好一会才道:「我背後的人亦是出得起资财的人,其身 家更非凤菲能比,不过我耍向他先作请示,才可以肯定报酬的数目这多少, 但保证不会少於一百五十锭黄金。」   项少龙 这麽说,那麽此人若非齐人,就必是来临淄贺寿的某国使 臣,否则张泉怎能向他报告此事。   他当然不满足於这个情报,摇头道:「张兄不用多此一举!钱财虽重 要,但功名更是我梦寐以求的东西。大小姐交游广阔,谁都要卖点面子给 她。」   张泉打断他道:「沈兄是明白人,当知现时若论强人,莫过於秦,我这 主子正是秦国举足轾重的人物,沈兄若要谋得一官半职,只有随我去投靠 他。否则恐怕位子未坐稳巳成亡国之奴。」   项少龙心儿剧跳,几可肯定此人是吕不韦。   以吕不韦的好色和占有欲,凤菲又曾到过咸阳,这家伙不见色起心才 怪。   凭他的财势,耍收买张泉这种小人物 不是手到拿来。   而吕不韦刚好要到临淄去,各方面情况吻合下,故可断定此人必是吕不韦无疑 。   巧取豪夺,不择手段,正是他的本色。   不过他有田单照顾,应付起来确不容易。   装作大讶道:「此人究是何方神 ?」   张泉叹了一口气道:「若可以说出来,我早说出来了。但若我张泉有半字虚言 ,教我不得好死,如此沈兄可放心了咄!」   项少龙道:「姣免死,走狗烹。若他得到大小蛆後反口食言,我和张兄岂非不 但一无所有,还要赔上小命两条。」   张泉叹道:「你的形容真是非常生动传神,不过却大可放心。此人出名满门食 客,比你的旧主无忌公子还爱招罗各方名士豪杰,怎会没有宵人之量,沈兄人可故 心。」   项少龙道:「这事张兄只能以空言保证,这样吧!先教他下一半订金,收妥後 ,我才倾心和张兄合作。」   张泉如释重负道:「这该不会有问题。不过莫说我没有誓告在先,若沈兄收了 金子却没有为他办事,保谵不能生离临淄。」   项少龙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辛好我仍未答应大小姐,只是在敷衍着。」   张泉欣然道:「这就最好。现在沈兄不妨仍与大小姐虚与蛇委,弄清楚谁会帮 她,又或谁是她的姘头,那我见到那人时,亦好有点交待,向他索财都容易一些。 」   项少龙笑道:「收到钱,我自然把得来的消息奉上,张兄是明白人,当知交易 的现矩是一手收钱,一手交货。」   张泉拿他没法,只好答应。   项少龙心中好笑,想不到来到齐国後,还要暗裹和吕不韦斗上一场。   此事保证可令肖月潭非常兴奋。   他们都是深悉吕不韦性格和手段的人,已有了孙子兵法所说「知己知彼」的有 利条件。   反是吕不韦对他们这敌手却一无所知,故虽有田单帮手,仍未必定可占在上风 。   更精 是田单本身亦陷於本国的斗争中,加上凤菲乃人人争夺的目标,若他和 肖月潭能好好利用这种形势,说不定可大玩一场,胜他漂亮的一仗。   想到这裹,那还有兴趣和张泉纠缠下去,遂告辞离开。   踏出房门,走不了两步,便给人在背後唤他,原来是绷着冷脸的俏屏儿。   项少龙停下步来,小屏儿来到他身前,冷冷道:「你是否由张泉处出来?」   项少龙只好点头。   小屏儿不悦道:「你究竟在弄甚麽鬼,是否想出卖大小姐?」   项少龙看她神情,便知凤菲已把今早自己所作的表态告诉了她,使她大受伤害 。不过长痛不如短痛,只好任她如此好了。低声下气道:「我怎会是这种人?这处 不宜说话,小屏姐是否有事找我呢?」   小屏儿双目一红,跺足道:「谁要找你这狠心的人?是小姐找你。」   项少龙心中一软,柔声道:「听我解说好吗?我……」   小屏儿掩耳道:「我不要听。」话尚未完,情泪夺眶而出,哭着去了。   项少龙只好摇头苦笑。   就算狠心亦要来一次。   他实在不想再有感情上的牵缠负担。   凤菲不是在排舞吗?为何要儿他呢?               第六章周旋到底   凤菲这出「仙凤来朝」作出了很大的改动,表现出清楚动人的故事性,歌舞连 场中更是变化万千,不过凤菲只作好了众姬和唱的序曲,内容说的是诸仙在天界上 ,菩闲得凡间正有盛事的情景。   凤菲在歌乐舞上的天分是无容置疑的,只是欠缺了故发冲激,现在给项少龙略 一提点,灵感立时像冲破了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项少龙和其他婢女鼓掌叫好时,凤菲双目发亮的来到他旁,兴奋地道:「沈良 ,现在是否好多了?」   项少龙衷诚地道:「大小姐的乐舞就像古代一个神秘的咒语,像织绵帛般杷主 旋律反覆织入乐舞的每一个片段裹,铺陈出一种绮腻缠绵的气氛,倘再加上大小姐 的歌声,必能令顽石也要点头。」   凤菲秀目掠过难以形容的彩芒,破天荒首次牵着他的袖角,扯他到了远离其他 人的一隅,先打手势吩咐董淑贞她们继续排演,带着前所未有的感情道:「凰菲从 没听过比你的赞美更动听的说话。唉,顽石真会因动心而点头吗?那真是歌者最大 的荣耀。沈良啊!我该怎麽对侍你这个人呢?」   项少龙暗骂自己「不检点」,刻下又重蹈当年以「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腐化」一 语挑起「纪才女的情丝般敲动了凤菲的芳心。不过亦证明了张泉的猜测大概不假。 凤菲实是暗中有个情郎,否则何用唉声叹氧,心中矛盾。他当然不能横刀夺爰。更 不想惹上这个连他都无法不承认能使他颇为动心的美女,谦虚道:「这只是给大小 姐的乐舞引发出来,有感而言吧。」   凤菲狠狠看着他的眼睛,香肩轻触了他的臂膀,像小女孩般雀跃道:「我的主 曲已大致拟好,只还差一点修饰。老天待我真不薄,竟在我退隐前遇上你这个知音 人。」   项少龙乘机道:「大小姐若能完全的信任我,甚麽都不隐瞒,我沈良可用性命 担保,能教大小姐达成愿望。」   凤菲一震道:「你以为我有很多事瞒着你吗?」   项少龙深知若不显点手段,绝不能使到她听教听话,眼中射出森严的寒芒,直 瞧进她秀气得已达至令人惊心动魄的美目裹,冷然道:「大小姐可知张泉背後的主 子是谁?」   凤菲不敌他的目光,垂下眼 道:「不是淑贞吗?」   项少龙冷笑道:「二小姐只不过是个受害的可怜女子,为自己的命运而奋战。 」   凤菲鄂然不悦道:「你在说甚麽?」   目光与项少龙一交触,又垂了下去,以带点哀求的语气道:「不要这样瞪着人 家好吗?」   项少龙大感满意,知道她再难把自己当作一只任意摆布的棋子,步步进逼道: 「张泉己成了吕不章的走狗。」   凤菲变色道:「甚麽?」   项少龙重覆了一次,道:「大小姐正身陷险境,吕不韦一向与齐人关系密切, 而因秦国势大,谁部不敢真的开罪他,他若想得到大小姐,绝非是没有可能的事。 」   凤菲显已因闻吕不韦的恶名而失了方寸,仰手抓住项少龙臂膀道,「那怎麽办 呢?不若我立即把张泉赶走。」   给她的小手控着,项少龙差点连心都融化了,忙压下绮念,正容道:「大小姐 必须作出选择,一是全心全意信任我,一是再不用我。假若仍是举棋不定,则後果 难料。假如吕不韦派人来把大小姐强行掳走,又对外宣称大小姐荣休後嫁入他吕家 。恐怕没有多少人敢公然干预和反对。大小姐该知只有一晚光景,此後便有许多不 同了。」   凤菲六神无主道:「你有甚麽办法应付他呢?」   项少龙微笑道:「当然还是利用张泉,只要让他告诉吕不韦大小姐的情郎是一 个在目下的形势中连他都惹不起的人,那他只能待你偷偷离开时才出手樱薄,我们 就有缓冲的时间了。」   凤菲呼出一口凉气,凝神打量了他半晌,才幽幽道:「你这人真厉害,竟一点 都不怕吕不韦。又像对他的为人非常熟悉的样子。唉,现在人家不倚靠你,还有谁 可倚赖呢?」   项少龙知她回复了冷静,淡淡道:「大小姐是倚赖我而非信任我,既不能得到 大小姐的推心置腹,那我沈良只好於明天抵临淄时离开,免致死得不明不白。」   凤菲怔怔瞧了他好一会後,叹气道:「愈与你相处,便愈发觉你这人不简单, 好吧,到我房中再说吧。」   项少龙心中暗喜,在连番软硬兼施下,这美女终於肯作出让步。   凤菲坐在他旁;神情温婉,柔声道:「你想我告欣你甚麽呢?」   项少龙道:「大小姐敢到临淄去,必有照顾的人,请问此人是谁呢?」   凤菲道:「确有这麽一个人,但能否到适当时刻,我才告诉你呢?」   项少龙不想迫人太甚,点头道:「这也无妨。但舞伎团解散後,大小姐准备怎 样安置其他舞姬,而大小姐又何去何从?」   凤菲犹豫片刻,轻叹道:「我已安排好她们的去处,沈执事不要理这方面的事 好吗?」   项少龙不悦道:「怎能不理。眼前所以会弄到这种不安局面,正因她们都在担 心将来的命运。我沈良虽是山穷水尽,但仍有几分骨气剩下来,绝不肯助大小姐出 卖她们的幸福。」   凤菲秀目掠过怒色,漩又软化下来。凑然道:「大家都是迫不得已,有很多事 更不得不妥协。但若非淑贞这丫头把我要退隐的事 了出去,也不会出现这麽令人 进退两难的情况。」   项少龙道:「你或者错怪二小姐了。照我看是张泉透露给吕不韦知道,再由吕 不韦传播开来,那他就可公然来掠夺你这美人儿回家了。」   凤菲露出深思的表情,不一会神情坚决地道:「但我已答应了别人有关淑贞她 们归宿的问题,此事再难改变。而这个更是我开罪不起的人。」   项少龙不以为意道:「这世上有甚麽事是不能改变的。不过此事暂且搁在一旁 ,大小姐尚有一个问题末曾答我。」   凤菲微嗔道:「这个问题定要回答吗?只要你能把我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离临淄 ,自有人会把我接走。你便可回复自由。又得到一笔够你终生受用不尽的酬金。」   项少龙拂袖而起道:「说到底,你仍不是肯信任我,现在只因知道田单牵涉在 内,而你那所谓肯帮你的人,恰正是田单。故此害怕起来,才对我稍假辞色!算了 !由现在开始,休想我再为你宝命。」   凤菲大吃一惊,情急下一把抱着他,凄然道:「真的甚麽都瞒不过你,天啊, 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再坐下来细谈好吗?」   项少龙冷笑道:「这只是简单的推理,若临淄那人真能助你,要我沈良来有何 作用。」   凤菲把俏脸贴着他宽壮的胸脯,有点意乱情迷地道:「但若非你清楚吕不韦和 田单的关系,怎作得出这样的猜测。唉:今趟如非吕不韦亲口保证田单会照顾我, 人家亦不会到临瑙来。怎想得到吕不韦竟是包藏娲心?」   项少龙笑道:「莫忘了我曾追随过廉大将军和无忌公子,怎会不清楚吕不韦舆 田单的关保。这两人均是好色之徒。而你们这歌伎团内人人都是罕见的绝色,谁能 不起觊觎之心?甚至那另一个肯接你走的人,除非真是你的情郎,否刖说不定亦在 骗你。」   凤菲显已六神无主,死命抱紧他,凑然道:「那我怎办才好?」   自知张泉後面的主使者是吕不韦後,她平时的信心和冷静早不翼而飞。项少龙 把她扶了起来,淡淡道:「先告诉我,除了吕不韦外,还有谁想得到你这美人儿? 」   凤菲不好意思地在他面前站直了娇躯,情绪复杂的白了他鹰眼,苦笑道:「当 然是些有来头的人,我们到了齐国,最令人担心的就是仲孙龙,他虽无官位,但在 齐国势力却不下於田单,手下能人异士无数,支持二王子田健,与拥戴大王子田生 的田单是死对头。我在大梁时,他曾特别远道来找我,给我严词拒绝後幸幸然离去 ,声言若得不到我,其他人亦休想得到我。」   项少龙皱眉道:「是否那个专放高利贷的仲孙龙。」   凤菲对他的消息灵通,见多识广已不以为怪,点头道:「正是此人,据传他现 在的身家比以前的乌氏杰还要丰厚。各国都有他的耳目爪牙和欠他钱财的人,所以 我才那麽惊惶不安。」   项少龙道:「那个敢不怕得罪仲孙龙的人又是谁?」   凤菲低声道:「这人叫韩闯,你该听过他吧!」   项少龙失声道:「韩闯?」   凤菲大讶道:「你认识他吗?」   项少龙掩饰道:「我只听过他名字,只是想不到是他,此人出名好渔色,你怎 能信任他?」   凤菲道:「他虽贪色,但人本身却不错,索性一并告诉你吧!我说好要把淑项 她们送给他,以酬谢他的相助,现在人家甚麽事都没有瞒你了。」   项少龙道:「尚有一件事。大小姐究竟是要花落谁家呢?」   凤菲沉吟半晌,忽然伏入他怀裹抱着他的肩腰柔声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 却须立誓不可告诉任何人。」   项少龙心中一荡,强压下想反拥她的强烈欲望,立下誓言。凤菲梦呓般道:「 这人非常有名,最近还曾闹得东方六国乱成一闱。」   项少龙听得头皮发麻。难道凤菲暗中心仪自己,离团後就要赴秦找自己吗?凤 菲续道:「他就是项少龙,东方六国最惊惧的人。」   虽明知她会说出自已的名字来,项少龙仍忍不住心中一震,道:「他爱你吗? 」   凤菲仰起俏脸讶道:「你为何问得这麽奇怪?」   项少龙心中涌起明悟,知道她仍紧守着这一关,故仓拿个人出来搪塞敷衍。心 念电转,已知她的意中人绝不会是自己,否则单美美不会不告诉他。   但这人极可能是秦人。那只要项少龙把她送回咸阳,她就可与情郎相会了。微 笑道:「那我岂非该把你送到中牟。」   心中同时明白她不得不保密的理由,因为若 露出去,说不定她的情郎会被吕 不韦害死。她当日表示奉某人之命来刺杀自己,忽又改变主意。说不定正因锺情於 这新欢,更因而动了退隐嫁人之心。果然凤菲道:「不!他着我到咸阳等他,只要 你把人家送到咸阳就成了。」   项少龙心中有气,一把将她拥个结实,发 的狂吻在她香唇上。凤菲猛地挣扎 ,不旋踵软化在他的热吻中,虽不致热烈反应,但总是接受了。离开了她的香屑, 看着她霞生玉颊娇艳无伦的玉容,项少龙叹道:「这是对大小姐仍不肯完全坦白的 惩罚。不理你是如何恨我,但目下只有我沈良有能力助你不致成为仲孙龙的禁辔, 其他的人都只是别有居心。」   凤菲娇体发软倒在他怀内道:「你不也是存心不良吗?」   项少龙见她没有否认说谎,心中略生好感。拥着她香肩道:「若我是存心不良 ,现在就该挥军直进,得到大小姐尊贵的身体了。好好的想想吧!」言罢扬长走了 。项少龙出奇地畅快。自被李牧打得落荒而逃後,甚麽闷气都在这长长的一吻中消 掉。他回复了以前扮董马痴往邯郸擒拿赵穆的豪情壮气。只不过今趟除了肖月潭外 ,他就只有腰间的剑。而这剑还不可带在身旁,否则给认出来就不得了。在这一刻 ,他决定再跟吕不韦和田单玩上一场。无论如何,他也要令这些受尽男人压迫的女 子,达成各自的理想。这样才能活得有意义。               第七章 古都临淄   齐国的开国君主是吕尚,周武王灭纣後建立西周,封吕尚於齐,是为姜太公, 建都营丘,後名临淄。   历经西周,东周时期,齐国均为大国,兴工商之业,便渔盐之利,国势兴盛。   不过齐国之所以能成春秋霸主,最关键处是齐桓公立,任管仲为相,进行只有 秦国商鞅始能媲美的改革,国力骤增,一跃而成首屈一指的大国。   另一关键是清除了肆虐边境的莱夷。   早在太公建国时,占了齐人大半海疆的莱夷族,就给齐人来个迎头痛击。此後 与齐国的斗争时断时续,直至公元前五六七年齐人灭莱为止。   从此齐国不独去了历久的边患,使国土增加了一半以上;而且此後才真正成为 临海之国,不像以前只拥有莱州湾的一半而已。   齐人向以强横着称,不但欺压邻近的鲁国,还不断兼并周遭的小国,更牵制着 南方的强楚,遂有召陵之盟,迫楚人从郑国缩手。   楚人因有齐人拦路,不得志於北方,转为往东南扩展,齐人方无可如何。   召陵之盟,标志着齐人霸业的极峰,也是齐桓公和管仲的事业顶峰。   两人死後,五公子争位,齐国失了重心,才轮到其他大国登场。   到战国时期,齐人起用孙膑,依他之计围魏救赵,直捣大梁,次年魏军被齐大 败於马陵,使齐代魏而成东方领袖,叁晋君主都向他来朝。   齐人野心再起,趁燕人内乱起兵入侵,占据燕都达叁年之久才肯退兵。   用齐宣王自鸣得意的话「以万乘之国伐万乘之国,五旬而举之!」这样的武功 ,连秦人都没有试过。   及楚由盛转衰,叁晋分裂,齐、秦遂在列国中成了柬、西突起约两大势力。   正当齐人威风八面,东征西讨,国力损耗时,与齐仇深似海的燕人,觑准机会 ,联合秦、楚和叁晋伐齐。   燕将乐毅攻入临淄,把叁十年前齐军在燕京的暴行照搬一遍。珠玉财宝、车甲 珍器,被劫一空,若非有田单扭转乾坤,遂走燕军,齐国怕早亡了。   不过齐国已被蹂躏得体无完肤,由极盛而骤衰。   但当项少能来到临淄时,这已是叁十多年前的旧事,田单亦由极盛踏进了权力 被挑战的暮年。   临淄城建 於淄河西岸,西依时水,由大小两城巧相衔接而成。总面积达六十 多平方里。   城内建 宏伟,交通大道都以小城北的宫殿为中心,宗庙、官署和各级官吏的 住宅,均集中在宫殿附近,城内街道两旁古树参天,不过这时都结满晶莹的冰挂。   虽说曾受战火,可是这刻的临淄已是一片兴旺,人口众多,经济繁荣。   船队在城东泊岸时,临淄的达官贵人几空巢而出,来欢迎凤菲这名闻天下的名 姬。   恭候一旁的仪仗队奏起欢迎的乐曲时,凤菲在小屏儿的搀扶下,仪态万千的步 下岸来,其风姿仪态和容貌的优美,看得齐人叹为观止。   接着是董淑贞等十二名歌姬,亦使人目不暇给。   项少龙早看到欢迎者中赫然有田单在,慌忙杂在家将之中,免得被田单骤眼间 认了出来。   不过这可能性却不大。   在肖月潭的指示下,他穿上了一般侍从的褐衣,外加犬羊之毛杂织而成的羊皮 袄,在衣内腰间处,紧束了布带,不但掩盖了他的熊腰,还使他像多了个鼓然大腹 似的。   在码头上田单等一众权贵,穿的无不是以鹿皮、貂皮等制成的皮裘,外加褐衣 ,不使兽毛外露,影响美观。   人重衣装,只是衣饰的转变,便使项少龙不起眼多了。   且经过肖月潭的妙手,他的脸上肌肤变得较为粗黑,年纪至少大上了十年,当 项少龙看到铜镜的反映,亦很难联想起自己以前的英俊模样。   肖月潭和风菲是第一批下船的人,与欢迎者自有一番客套寒暄。   由於天空仍下着细雪,所以凤菲旋即登上马车,在齐兵开路下,立即进城。   项少龙不敢乘马,钻入肖月潭的马车去,笑道:「看来你在这里相当受尊重。 」   肖月潭谦虚两句,然後道:「这叫有心算无心。刚才我很留意田单,这家伙除 了凤菲外,像看不到其他人的样子。唉!他的样貌比上趟见时苍老很多了。」   马车随大队开出,缓缓进城。   肖月潭道:「大城共有八座城门,横贯东西的两条大街是东大街和西大街,纵 贯南北的大道也有两条,就叫南大街和北大街,非常易记。」   项少龙望出窗外,暗忖终於来到临淄了,希望可活着离开吧!   风雪中,行人不多,都是匆匆而过,对车队投以好奇的目光。   肖月潭道:「东西向两条大道和南北向两条大道交又处。有小临淄之称,最是 热闹繁荣,是来此者必游之地,今晚我带你去趁趁热闹吧!」   项少龙苦笑道:「我不该这麽抛头露面吧!」   肖月潭道:「你愈是闪缩,愈会惹人生疑,就算外人不觉,但张泉和他的手下 总会有人思疑。」   项少龙只好道:「那就依你之言吧!」   肖月潭自从知道吕不韦就是张泉背後的指使者後,心情兴奋,此刻更是兴致昂 扬,指着沿途的大宅院道:「这些都是富民的宅第,院落数重,瓦顶白墙,单层院 落,与街巷联排的普通民居,有很大的分别。」   项少龙留心观看,见到刻下行走的东大街,竟达两丈,可通行四辆马车,两边 尽为店铺。   巷裹则是次一级的道路,为居民的住宅地段,只供人行。   整个城市街衢整齐,入目多是高墙大宅,门面都非常讲究,不愧人国之都的气 象。   忽然间,他有不虚此行的感觉。   肖月潭指点道:「小临淄店铺林立,你能想出来的卖买在此都应有尽有,该处 的卜命师更是天下闻名。」   项少龙因「天下闻名」而想起稷下剑圣曹秋道,问道:「稷下学宫在哪襄?」   肖月潭欣然道:「就在城西稷门外,是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宏伟建 ,到这襄来 讲学炫显学问的被尊为『稷下先生』,门徒则被称为『稷下学士』人数达数千之多 。」   顿了顿续道:「我也曾被请到那裹传授曲乐医药之学,所以才备受尊敬有若王 侯。」   项少龙低声道:「邹衍是否到了那襄?」   肖月潭皱眉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   项少龙忽又想起善柔,若找到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能成稷下先生,都非同小可,其特出者均被奉为上大夫,可不治 而论政,邹衍正是其中一人,我只要问问便可告诉你答案。」   项少龙问道:「那曹秋道又是怎样的人。」   肖月潭露出尊敬的神色,却压低声音道:「此人在齐国地位超然。是齐王的师 傅,公卿大臣见到他都要叩头请安。独自居於稷下学宫外的一间小屋里,清茶淡饭 。今年怕都该有五十岁了,但望之只像叁十许人,-般人想见到他都不容易。」   项少龙本想从他处打听善柔的行踪,现在听到这种情况,只好打消了这念头。   肖月潭续道:「此人的剑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近年来少有与人动手,皆 因根本没有胆敢挑战他的人。」   项少龙道:「以前常有人向他挑战吗?」   肖月潭道:「谁能击败他,就可登上稷下剑 的宝座,立即名震天下。不过此 人的剑从来不讲人情,战败者非死即伤,所以现在再没有人肯去比试。」   项少龙暗忖若有百战宝刀在手,又不怕 露身分的话,倒要试试它的剑法厉害 至何等程度。当然他抱的只是切磋之心,而非生死相拚。   此时马车队驶进东大街专为接待贵宾而建的十六座宾馆之一的「听松别馆」, 纷纷停下。   项少龙知道这是自己办事的时候,慌忙下车,在张泉的陪伴下,与主理别馆的 管事接头,安排上下人等入佳,忙了半天,到一齐安顿好时,已到了凤菲赴王宫晚 宴的时刻。   田单亲自来接风菲,肖月潭亦为陪客。   项少龙故意出来打点,昂然与田单及他的两大保镙刘中夏、刘中石兄弟打了个 照脸,不过叁人都对他这个「下人」不以为意。   送走了凤菲後,项少龙心怀大放。假若连田单这精明厉害的人都认不出他来, 其他人更是不用搪心。   吃过晚饭後, 淑贞诸女依凤菲的吩咐在大厅排演歌舞,他则往东院找张泉, 关上房门後,项少龙道:「我已夺取了珍贵的消息,假若张兄肯付订金,小弟便可 如实相告。」   张泉喜道:「那就最好。不过我们的主子仍未 此处,订金一事要稍迟两天, 但沈兄可否先透露少许。」   项少龙故作神秘道:「原来答应助他的人,竟就是刚才来接她去赴宴的相国田 单,此人权倾齐国。很不好惹。」   张泉其实早知答案,只是拿此来试探他的忠诚。听他如此说来,自然不会当作 是一回事,淡淡应道:「这事我自有分寸,不用怕他。」   项少龙见他摆足款子,心中好笑,道:「不过我们主人的对手除田单外,还有 个非同小可的人,叫仲孙龙,张兄听过没有。」   张泉色变道:「其麽?」   项少龙加盐添醋道:「这是小姐亲口告诉我的。张兄该知在大梁时,仲孙龙曾 来找过她,迫她下嫁,被拒後声言不惜一切,也要把她弄到手。」   张泉当然知道此事,再不敢怀疑项少龙情报会是虚假,眉头大皱道:「这消息 非常重要,必须尽早通知主子,否则恐怕会横生枝节。」   又吁出一口凉气道:「此人是专放高利贷的吸血鬼,心狠手辣,连公卿大臣都 不敢开罪他。最头痛是他手下能人无数,非常难应忖。」   项少龙想起的却是昨晚半强迫下得到凤菲珍贵的香吻,不知如何竟欲念做动, 忙收摄心神。   张泉迳自沉吟,好一会才道:「沈良兄你非常能干,得到这麽多有用的消息, 不知是否已查得人小姐的情人是谁。」   项少能微笑道:「我是信任张兄,才肯透露一二,至於其他,张兄是明白人, 请恕我要卖个关子。」   张泉拿他没法,叹道:「我们最好衷诚合作,否则一个不好,不但完成不了主 子吩咐的任务,还要死无全 。唉!我宁愿开罪齐王,都不愿得罪仲孙龙。」   忽地敲门声响。   张泉启门一看,门外站了十多名家将御手,说要找沈执事。   项少龙走出房门,带头的是曾与他同房,形相似猿猴的後生小子雷允儿,他道 :「我们闲着无事,想到街上逛逛,请执事赐准。」   项少龙见到众人期待的日光,知道若不批准,立即激起不满,微笑道:「我怎 会阻各位去找乐子,但记紧莫要生事,且天明前定要回来。」   众人大喜,哄然去了。   旁边的张泉道:「你怎可答应他们。仲孙龙正虎视眈眈,说不定会拿他们来出 气。」   项少龙叹道:「时刻提心吊胆终亦不是办法,不过在大小姐演的两合歌舞之前 ,仲孙龙该不会生事。他怎都该给点面子予齐王与田单吧!」   张泉道:「齐襄王己老得糊涂,明明立了大王子田生为太子,却因小事又把他 废了,弄得人心惶惶,现在仲孙龙正竭力举荐二王子田建为太子,与田单斗个不亦 乐乎。今趟请来包括大小姐在内的叁大名姬为齐土贺寿,正是田单讨好襄王的手段 ,所以说不定仲孙龙会蓄意破坏呢!」   项少龙还是首次听到此事,登时感到不妥,告罪一声,匆匆去了。   走到大门处,问了守卫家将雷允儿等人离开的方向,急步追去。   雨雪纷飞下,踏足华灯初上的临淄街头,他清楚感到自己在某种奇异的形式下 深深的被卷进了齐国王位之争的漩涡裹。               第八章 地头恶龙   项少龙沿街疾走,愈接近廓城中心区的小临淄,行人愈多,灯火辉煌中,落下 的雪粉像天上精灵 往人间的仙粉,疑幻似真。   行人大多叁五成群,各操不同口音,看来都是仰慕叁大名姬而来的各国或外乡 人士,本城居民反而只占少数。   据肖月潭说临淄人口达七万户叁十多万人,比之咸阳的人口,少了一大截。   正焦急追不着雷允儿等人时,有人在对街向他招手,原来是另一家将费淳和五 个御手。   项少龙待两辆马车驰过後,才横过车道,到了六人身前,道:「其他人呢?」   费淳道:「逛窑子去了!我们正要找地方喝酒,沈执事一起来吧!」   项少龙道:「知否他们到了哪间窑子?」   另一人笑道:「昂贵的当然没他们分儿,沈执事只要看哪一间门面最简陋的, 包保可找到他们,」费淳等均哄然发笑。   项少龙见他们正在兴头上,又见四周没有可疑的人,不忍扫他们兴,着他们移 到一角,以免阻塞交通,才道:「事情有变,张副执事告诉我大小姐开罪了这处一 个有势力的人,怕他虽不敢碰大小姐,却拿我们这些下人开刀,所以你们略为遣兴 之後,得立即回去。」   费淳等为之色变,点头答应。   项少龙匆匆继续寻找雷允儿等人,走了一段路,只见无论青楼洒馆,都是门面 讲宄,暗忖这等若二十一世纪北京的王府井,没有点斤两都难以在这种地王区设肆 营生,除非改到横街窄巷去,否则休想找到廉价的窑子。   不由心中後悔。   他终是欠缺管理下人的经验,因为他从没有把任何人看作是可呼来喝去的下人 ,所以只希望能尽量让他们自由高兴。   在眼前这不明朗的形势下,实不宜放人出来乱闯。   他的担心并非无的放矢。   恼羞成怒的仲孙龙必不会放过令凤菲难过的机会。   假设刚 临淄便闹出事来,谁还对他这新任执事有信心?而他身上除了一把匕 首外,更无任何兵器,万一要动起手来将大人吃亏。   正心急如焚时,只见一所青楼外聚了一群人,正交头接耳的对青楼指点说话。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举步走前,凑到其中一堆人中,问道:「发生了甚麽事 ?」   其中一人语带嘲讽道:「欠了仲孙爷银子还胆敢来逛窑子,怕是不知道『死』 字是怎样写了。唉!像一群狗儿般破人拖走,真是羞人。」   项少龙暗叫完了,问了被押走的人的衣着外貌,肯定是雷允儿等人後,道:「 那些人是我的朋友,现在只好拿钱为他们赎身,请问仲孙爷的府第在哪裹?」   岂知众人齐齐变色,不但没有回答他,还一哄而散,累得他呆立当场。   刚好有一人闪闪缩缩由窑子走出来,项少龙一把扯住他。道:「兄台……」   那人大吃一惊道:「千万不要告诉我夫人……」   项少龙那有心情发笑,道:「兄台误会了,我只是要问路。」   那人定神一看,才知不是熟人,抚着胸口道:「差点给你吓死了,问路也不用 拉着人的衣衫嘛!」   项少龙见他年在二十五、六间,衣饰华丽,相貌不俗,显是官宦子弟,偏是这 麽惧内,没好气道:「我只是心切找忡孙龙大爷的府笫,小弟是他的远房亲戚,特 来向他问好。」   那人吁出一口气道:「仲孙府在南大街,刚好是我家的斜对面,便让我送你一 程吧!唉!我也要快点回家了。」   项少龙暗喜又会遇上这麽友善的人,对他好感大增,随他走过对街。   在一座酒馆外,停了一辆马车,两人举步走去时,一名御者由车厢钻了出来, 坐到前面御手的位置去。   那人得意道:「我特意要马车停在这里,便没有人知道我到了青楼去。嘿!还 未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项少龙道:「我叫沈良,兄台呢?」   那人道:「我叫解子元,来!上车吧!」   马车开出,解子元舒适的挨在坐位内,赞叹道:「兰兰的皮肤娇嫩得像绵缎, 又顺得人意。只恨不能留在那里度宿。」   项少龙这时冷静下来,一边盘算如何向仲孙龙讨人,随口应道:「贵夫人长得 很丑吗?」   解子元像受了兔屈般抗辩道:「当然不是!兰兰虽有点姿色,但比起她来仍差 远了。」   项少龙好奇心大起,道:「那解兄为何还要到外边拈花惹草?」   解子元颓然道:「不耍以为我对她日久生厌,事实上我对她是愈看愈爱,也愈 是怕她。而有起口角争执,娘总是帮她不帮我,就因为她替娘生下两个白白胖胖的 孙儿呢。」   项少龙同情地道:「解兄之所以要到外边偷偷胡混,怕是要尝尝贵夫人所欠奉 的柔顺滋味吧。」   解子元拍腿道:「还是沈兄明白我,哈!沈兄可否帮我一个大忙。」   项少龙奇道:「我可怎样助你?」   解子元揍到他耳边,惟恐给人知道般低声道:「你能否诈作是我不见多时的朋 友,远道前来探我,那我自然要竭诚招待。如此我就可溜出来久一点了。嘿!我自 然不会簿待你,沈兄的花费全包在小弟身上。」   项少龙不知好气还是好笑,道:「这两天我会很忙,怕不能到贵府拜访。」   解子元哀求道:「只要花一点时间就成,明晚好吗?申时後我就在舍下等待沈 兄的大驾。」   项少龙无奈道:「我尽量抽时间来吧!」   解子元大喜道:「沈兄真够朋友。唉!说出来恐怕你不肯相信,我解子元怎麽 说都是位居司库大夫,可是却无人敢陪我到青楼去,纵然有美相伴,但独酌无友, 总令人扫兴,现在有沈兄相陪就好哩。」   项少龙心叫有眼不识泰山,原来此子竟是齐国的重臣,难得全无架子,又语气 坦诚。教人打心底欢喜他。   笑道:「你的朋友是否给尊夫人骂怕了。」   解子元低声道:「是打怕了。」   项少龙大感愕然时,驾车的大汉转身唤道:「大少爷!快到仲孙爷的府第了。 」   解子元又低声道:「解权现在是唯一仍忠心於我的人。」   说完才向解权道:「送了沈爷进去後,我们才回家吧。」   执着项少龙的手歉然道:「恕小弟虽把沈兄送到这裹,但却不能久候,因我必 须於亥时而回去,惹怒了她,小弟就有祸哩!」   马车在一座院落重重的巨宅前停下,接着解权向把门的武士报上解子元之名, 立即中门大开,任他们长驱直进。   项少龙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道:「解兄似和仲孙大爷非常稔熟。」   解子元笑道:「算是有点关系吧!」   又叹道:「人与人间是要讲点机缘的,不知如何我一见沈兄,便心中欢喜,更 晓得沈兄是交得过的朋友。嘿!明晚记得来啊!」又指点了他府宅的位置地点。   马车此时在院内主建 物的台阶前停下,几名大汉迎了土来,带头者拉开车门 ,恭敬道:「小人鲍光,请解大人下车。」   解子元道:「本官只是送仲……」   项少龙忙在他耳旁道:「我不是他的亲戚。」   解子元呆了一呆,才接下去道:「是送本官的一位好友沈良来拜见仲孙大爷。 仲孙大爷在家吗?」   鲍光亦微感愕然,道:「原来足沈爷,大爷正在接见楚国来的贺客。小人这就 进去通传,不知沈爷想小人如何向大爷报上。」   项少龙不想解子元知道他这麽多事故,先转向他道:「不耽阻解兄了,明晚我 定会来的。」   言罢迳自下车目送解子元离去。   解子元离去时,仍不住挥手,一点不介意项少龙曾向他说谎。   仲孙府内的主建 物是座豪华的四合院,建於白石台阶之上,正门处有砖雕装 饰的门楼和照壁。   门楼上方有书着「仲孙府」叁字的门第牌匾,气象万千,显示出主人高贵的身 分地位。   主宅两旁有左右别院,宅後则是大花园,至於裹面还有多少院落,就非是项少 龙所处的角度能察见,项少龙环目一扫,见到整个院落组群均被高墙围起,刚才进 来处是个古城堡式的门楼。   在雨雪飘飞中,数十盏八角型宫灯照得主宅前的广场明如白昼,一边还停了一 辆马车,马儿却已给人牵走,大概这就足楚国来客的座驾。   鲍光见他神态从容,山具气势,不敢怠慢,道:「沈爷请进去先避风雪再说吧 !」   项少龙点头随他登上台阶。   仲孙龙不愧富甲大下的大豪,主宅用料之讲究,令人叹为观止,檐梁用的是整 条的楠木,斗拱飞檐,石刻砖雕,精采纷呈。   到了外进处坐下後,项少龙才道:「鲍兄请通知仲孙大爷,就说我是为了凤菲 的事来见他的。」   鲍光大感错愕,欲订又止,犹豫了好一会,才到厅内报告去。   项少龙静心等待。   假若仲孙龙不肯见他,该怎办才好呢?   用武只是白白送命。   不过他却颇有把握,因为仲孙龙若真是对凤菲一片痴心,不到黄河不肯心死, 便怎都要弄清楚他来此是为了甚麽事。   待了好一会,鲍光回来道:「大爷请沈兄进去。」   项少龙见这麽顺利,反感讶异,不过此时无暇多想,忙起身随鲍光入内。   鲍光低声道:「大爷知道沈爷是解大人朋友,才肯接见沈爷。」   项少龙知他曾帮了忙,连忙道谢。   经过一条穿越园圃的碎石径,才来到大堂的正门处,四名武士分立两旁守卫。   鲍仲停了下来,大叫道:「沈爷到!」   项少龙见这种气派,亦有点头皮发麻,不过这岂是可临阵退缩的事。深吸一口 气,跨过门槛,只见大厅富丽古雅,一排古 的纱 将厅堂分隔为南北两个部分, 宽敞明亮,家具用材均选上等红木,这时在沙楠另一边,隐见两人席地对座,俏婢 侍候两旁,另有两批武士分立两人身後,令人觉得来客身分大不寻常。   项少龙在鲍光的指示下,越过纱楠,首先看到是一个瘦若猴头,年在四十许间 的锦衣大汉,正目光灼灼的注视着自己。   当项少龙眼神转往另一人时,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要拔足狂逃。   竟是久违了的李园。   这时他最後悔的事,就是没有把果核先放在舌底下,好得说话时不教李园认出 他的声音来。   不过只看李园的神情,就知道甚麽易容装扮都是多馀的事。   在这种脸对脸、四目交投的状况下,李园一眼扫过来,立即虎躯微震,俊脸掠 过不能掩饰的意外神色。   一来项少龙为了要与仲孙龙谈判,所以在步法气度上没有掩饰,二来没有其他 人给他作掩护混淆,叁来是李园比之田单等更熟悉他。所以一眼就给认出来。   项少龙心叫我命休矣时,李园竟向他打了个眼色,使他燃起一线希望。   若论品性,能阳君该比李园「纯良」多了,不过世事常会出人意表。   挨着软垫,背後有两名干娇百媚的美女正为他瘦削的眉背把捏推拿,以放高利 贷致成钜富的仲孙龙斜眼兜着他道:「请坐!」   顷少龙神不守舍的施礼後,在两人对面像监犯般坐了下来。心想原来仲孙龙足 这副样子,难怪凤菲这双天鹅,看不上他这丑虾蟆。   仲孙龙突高的眉棱骨下,双目却是精光四射,没有多少两皮肉的脸肌更是出奇 的表情丰富,浓而长的眉毛一耸卜,得意怪笑道:「李相国可知我为何既肯立即接 见这藉藉无名的人,又肯让他对坐。」   项少龙起始时还以为仲孙龙在和自己说话,原来却只是对李园说,还带着对自 己悔辱的意味,极不客气。   李园神情古怪的道:「龙爷行事总是出人意表,我怎能猜估得到。」   仲孙龙眼尾都不看项少龙,迳自道:「皆因此人是由解子元送来,所以我必须 有所交待。使得将来解子元问起上来,亦不能怪我没有看他的情面。」   别过头来眯眼瞪着项少龙道:「报上身分来意,与解子元是何关系,若我觉得 你有半句谎言,保证你永远都不能凭自己两条腿离开这里。」   项少龙惊魂甫定,与看来比龙阳君够义气的李园再交换了个眼神,仰天大笑起 来。   仲孙龙身後的七、八名武十人人手握剑把,日露凶光,只等仲孙龙一声令下, 就过来动手揍人。   仲孙龙则双目乱转,怒喝道:「有甚麽好笑?」   项少龙倏地止笑,双目射出森厉神色,瞪着仲孙龙道:「我笑的是原来名动大 下的仲孙龙,只是个恃强凌弱的人,难怪凤菲小姐看不入眼了。」   仲孙龙尚未有机会说话,站在项少龙後方的两名武士便从左右後侧扑上来,看 样子是要把项少龙由席位揪起来,并迫他跪在地上等诸如此类的动作。   李园正露出不忍目睹的神色,项少能已使了两下身法,左右扭着搭上他肩头的 粗暴大手,肩身不动的便把两名壮汉借势摔倒身前。   仲孙龙身後的武士纷纷怒喝连声,拔剑冲出。   眼看大战难免,李园暴喝道:「停手!」   众武土愕然止步。   两名倒地的武士,捧着手爬了起来,痛得脸青唇白,显然被项少龙扭断了肘骨 。   仲孙龙呆了一呆,喝道:「退回去!」   众武土返回原位,两名受伤武士亦退了出去後,大厅才回复平静,但气氛却像 扯满了的弓弦。   项少能像甚麽事都没发生过般,冷冷与仲孙龙对视。   仲孙龙压下怒火,对李园道:「李相国为何阻止我教训这个狂妄的家伙?」   李园一扫他身後的武士。淡淡道:「若我是龙爷,就会要这些擅作主张的奴材 全体挨棍子,怎可在龙爷尚未有说话之前,便邀功动手,那说不定会害了龙爷一命 。」   仲孙龙吃了一惊道:「害我一命?」   项少龙这时已可肯定李园不会出卖自己,心怀大放,回复豪气,大笑道:「还 是李相国高明,看!」   闪电拔出绑在脚上唯一的匕首,朝忡孙龙身前摆满酒菜的长几掷去。   「卜!」   在众人瞪目结舌和妾婢惊呼声中,匕首深深插进坚硬的红木里。   仲孙龙瞧着微颤的匕首柄头,脸色倏变,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大堂鸦雀无声,每个人的日光都集中在那匕首上。   更没有人敢移动,谁知项少龙会否发出第二柄匕首。尤其是李园刚才指出没有 命令而行动,理该受罚,这时更没有人再敢造次。   这麽厉害准确的手法故是骇人听闻,但最能镇压住仲孙龙的是项少龙所表现出 来的强大信心与豪气。   项少龙淡淡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一谈吧!」   仲孙龙可能还是首次感到小命被操纵在别人手上,深吸一口气道:「好!就凭 你这手玩艺,说吧!」   项少龙先对李园笑道:「李相国真高明,竟看出我沈良尚有後着。」   李园微笑道:「只看沈兄神态冷若冰雪,便知你是个第一流的刺客。」   项少龙的眼神转回仲孙龙脸上,从容道:「我沈良乃凤菲小姐手下的管事,助 她打理团内的大小事项,至於与解子元则是肝胆相照的好友,但若龙爷要动手分生 死,却不须把这关系放在心上。我沈良既敢来此,已抱着宁为玉碎,不作瓦全的心 。」   李园一震道:「宁为玉碎,不作瓦全,这两句话很有意思。」   仲孙龙等亦为之动容,更感到项少龙视死如归的气概。   这是个重视人材的时代,不论贫贱富贵,只要有才有艺,就能得人尊重。   仲孙龙何曾遇过项少龙这等人物,给他在李园的合作下,连番施展手段,又感 到小命受威胁,登时凶 大减。   但他也等若威镇一方的黑道霸主,见惯场面经惯风浪,坦然道:「你确有说话 的资格,不过若妄想与我仲孙龙对抗,实属不智。」   李园插入道:「龙爷可否听李园这中间人说句公道话。」   仲孙龙当然不敢开罪李园这位有整个楚国在後面撑腰的权贵大臣,客气道:「 李相国请说。」   李园为了缓和气氛,油然道:「我想先请沈兄保证不再发暗器,大家才坦诚对 话。」   项少龙知道这只纯是给仲孙龙下台阶的机会,何况自己身上根本再无可发的匕 首,欣然道:「相国吩咐,我沈良怎敢不从,何况我一向仰慕龙爷,今趟只是迫不 得已,万望龙爷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以项少龙刚才表现出的强悍不屈,现在说出这麽低声下气的话,这马屁拍得分 外见效,仲孙龙登时神色放缓,沉声道:「李相国对此有何高见。」   李园和声道:「沈兄此来,未知所因何事?」   项少龙淡淡道:「只是来向龙爷求个人情,望他高抬贵手,放回在下几名伙伴 ,免致凤菲小姐为难。」   仲孙龙不由暗暗後悔让造叫沈良的人进入大厅来。   要知凤菲乃天下人人尊重的名姬,他若摆明要为难她,李园会怎样想?   他一向强横霸道,本是要在李园前显点手段整治项少龙,当然不肯轻易罢手, 但若硬不答应,连他自己都不知该如何收拾此事。   他最初的构想是打折项少龙的两条腿,使人把他抬回去,一来可杀田单的威风 ,又可让凤菲知道他不怕任何人,好迫凤菲向他就范。   但在眼前对方随时可取自己之命的形势下,怎还敢作如是想。   正沉吟间,李园笑道:「这中间怕是有误会吧!龙爷怎会和那些奴材计较。」   项少龙和李园一拍一和,见仲孙龙脸色数变,都心中好笑。   仲孙龙无奈下,只好向手下喝道:「谁把风小姐的手下拿起来?究竟是否真有 此事。」   其中一名机警手下应道:「刚才确有人在青楼闹事,还和我们的人发生冲突, 故把他们拿了回来,准备明早送官,却不知原来是沈管事的人。」   仲孙龙佯怒道:「那还不立即尽数释放,给我送回凤小姐处。」   手下领命去了。   李园起身告辞,向项少龙道:「沈管事身手不凡,胆色过人,我李园非常欣赏 ,不若由我送沈兄一程,顺便聊聊。」   项少龙心中感激,知道如此一来,仲孙龙将不会公然对他报复。   仲孙龙神态大改,变得非常客气,亲送两人出门。   项少龙这才发觉仲孙龙身材极高,差不多与自己平头。   这吸血鬼站起来要比坐着有气势多了。   直至马车驶出仲孙府,项少龙才松了一口气,但已出了一身冷汗。               第九章 主从难分   李园一拍项少龙的假肚腩,笑道:「若非看见你的神色也像我般骤然大吃一惊 ,说不定会给你这假肚腩瞒过,你的样子变得真厉害。」   项少龙坦然道:「我当然要吃惊,怎知你会否出卖我。」   李园不悦道:「我李园怎会是这种卑鄙小人,在战场上分高低,死而无怨,但 那能在这时刻落井下石?」   项少龙叹了口气,想起龙阳君,但又不能从他而联想到卑鄙小人这形容词。   李园讶道:「看你的神情,似乎真有老朋友曾背叛你。」   项少龙望往车窗外的齐都大道,心中百感交集,一时说不出话来。   以前他对李园的信任,实远不及上龙阳君。   不过李园之所以仍能这麽讲义气,皆因李园的楚国,尚未有叁晋那种首当秦国 之冲的切肤之痛。   李园伸手搂着他肩头道:「今午我才见过韩闯,他对你当日在战场上冒杀头之 险,将他释放,仍非常感激。只憾君命难违下,难对你施以援手。不过我却不大相 信他,这家伙耽於酒色财气,生活靡烂,说不定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见顶少龙神情落寞,续道:「少龙真厉害,连打败仗都败得追麽漂亮,还避过 了叁晋人的重重追捕。现在人人都相信你已回到中牟去,那猜得到你摇身一变,竟 成了凤菲这人间绝色的管事,还到了临淄来。」   项少龙收摄心神,问道:「你为何会有空到这裹来呢?」   李园笑道:「你该猜到点端倪吧!两次合纵,齐人不但没有参加,还在扯我们 後腿,所以我们五个合从国联合起来,希望可以捧起二王子田建当齐君,扳倒大王 子田生和田单的一党。我去见仲孙龙,正就是为了此事。」   项少龙道:「这麽说,吕不韦则为支持田单而来了。」   李园双日寒芒闪过,冷哼道:「吕不韦仍以为自己有以前的声威,确是痴心妄 想。现在谁都知道,真正在秦国具有权势的人,就是少龙你。哈!你知否就快可极 尽神气地以项少龙的身分随处走动呢?」   项少龙愕然道:「此话怎说?」   李园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们五个合纵国,都在少龙手上败得一塌糊涂,无 力再战。不能战便只好求和,所以各国都分遣密使入秦说项,希望不会被你们选作 第一个攻击目标,少龙须在此事上须帮小弟一个忙。」   项少龙道:「这个不用你说,我也会帮你。说真的,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领 兵攻打你们。」   李园叹道:「少龙就是这样一个人,否则就不会肯放过韩闯!」   项少龙苦笑道:「就算谈成和议,但想要我小命的人仍有很多。」   李园笑道:「和议若成,那时只要你大大方方的出来亮相,让所有人都知道项 少龙在此,保证没有人敢动你。谁不知道你是嬴政最尊敬的人,谁肯作开罪你而招 来报复。」   顿了顿续道:「前些时因你生死未卜,嬴政大发雷霆,下令全力攻赵,命桓 、杨端和、蒙武、蒙恬四人趁李牧被牵制在中牟的时机,大举侵赵,每战均不留降 卒,杀得赵人叫苦连天,还损失了大片土地,偏是韩魏又袖手不理,韩晶郭开等都 不知多麽後悔曾支持蒲 ,弄至这等田地。」   项少龙大生歉疚,却又感无能为力。   李园忽又兴奋道:「照少龙看,可否让吕不韦永远都回不了咸阳呢?齐人虽会 护他,但我们却可在途中伏击,杀他个全师覆没。」   项少龙虽大为心动,却知吕不韦此时定死不了,沉声道:「吕不韦已时日无多 ,我们实不用多此一举。而且谁都不希望吕不韦死在自己的国境裹,还是集中精神 弄倒田单好了。」   李园提起田单,便心头火发,怒哼道:「田单当日联同春申君来害我,此仇此 恨我定然要跟他清算。」   接着压低声音得意道:「今趟襄王废去田生的太子身分,皆因爱妃宁夫人指田 生对她有不轨企圃。哈!少龙可知宁夫人是何人,她就是清秀夫人的亲妹子。」   项少龙暗忖原来如此,看来这应是诬陷居多,李园连这麽秘密的事都告诉自己 ,可知他是绝对的信任他项少龙。   李园又道:「你该没有忘记清秀夫人吧?她到咸阳时还见过你,今趟也特地来 了,现在住到了王宫去,我则住在你隔邻的别馆。」   项少龙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像对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男人都没有兴趣的美女,没 料到忽然间大家又在同一个城市裹。   李园笑道:「凤菲该是少龙的囊中之物吧!」   项少龙失笑道:「不要胡猜,我和她绝无男女之私,不过此事或要请李兄帮忙 ,因为除了仲孙龙外,吕不韦亦对她有所图谋。」   李园欣然道:「这个容易,只要我们一道回楚,谁敢来动我。」   项少龙正容道:「李兄千万莫要轻敌,吕不韦和田单都非是可任由摆布的人, 说不定会发动阴谋,让田生登上王位。」   李园露出凝重神色,点头道:「少龙说得对,我确有点失於轻狂。」   项少龙见听松别馆在望,道:「最好让我在此下车,因我不欲太过张扬。」   李园依依不舍道:「可否约个时间明天叙叙,我还未知道你为何会来到这裹, 更成了凤菲的管事。」   项少龙道:「明天怕不行,我看情况吧!」   两人约了联络之法,项少龙才 下车去。                     项少龙踏入听松别馆时,守门的众家将均肃然起敬,神态与以往截然不同。   项少龙心知肚明是甚麽一回事,其中一人已道:「雷允儿等刚被送回来,只受 了点皮肉之伤。沈爷真行,竟可使仲孙龙都要乖乖地听你的话放人。」   项少龙道:「大小姐回来了没有?」   另一家将躬身道:「回来了有小半个时辰,还命沈爷立即去见她。」   项少龙顺口问道:「谈先生有没有一道回来?」   家将答道:「谈先生到了他下脚的听梅馆去,怕明天才会回来。」   项少龙知肖月潭是要去为他打听消息。点了点头,迳自往内院找凤菲。   才跨入凤菲所居内院主楼的门槛,小屏儿迎了上来,冰冷的俏脸掩不住惊喜神 色,道:「你终回来了。」   项少龙生出怜意,低声道:「多谢小屏姐关心。」   小屏儿故作沉下脸去,垂头道:「谁关心你,不过小姐正等得心焦。」   项少龙很想把她搂人怀裹,好言安慰。但心中实再容不下其他女人,只好不发 一言,依她指示登往楼上。   凤菲铅华盛装尽去,换上便服,坐在小厅一角,见他到来,不知是否想起昨晚 被他强吻一事,俏脸微红,但又欣然道:「你回来了!教人担心死哩,快坐下!」   项少龙规规矩矩地在她对面席地坐下,微笑道:「大小姐定把齐国王室迷得神 魂颠倒了。」   凤菲狠狠白了他一眼,令他心中一荡时,这俏佳人道:「你究竟凭甚麽手段, 竟可令存心惹事的仲孙龙放人?」   项少龙淡淡道:「凭的当然是叁寸不烂之舌,大小姐可满意这答案。」   这句本是无心之言,但听在凤菲耳内却完全变了另一回事。粉脸刷地飞红,大 嗔道:「人家尚未和你算昨晚的帐,你竟……我……」   项少龙这才知道犯了语病,尴尬道:「我真没有那个含意……嘿……」   凤菲更羞得无地自容,垂下连耳根都红透了的螓首,不知所措,一副六神无主 的诱人样儿。   项少龙亦不知该如何应付这个场面。   凤菲的诱惑力绝不在纪嫣然或琴清之下,若非知她心有所属,连项少龙自己都 没有把握能按捺得住。   好一会风菲才稍复常态,幽幽叹了一口气道:「我实在不该这样和你独处一室 的。但偏是我们说的话不可让别的人听到。」   又横了他一眼道:「你定须恪守规矩。」   项少龙心中苦笑,若她再以这种神态和自己说下去,真不知自己的定力能支持 多久。   吁出一口气道:「田单对大小姐态度如何呢?」   凤菲俏脸仍红霞未退,怔了半晌,才懂答道:「表面当然是客客气气的。但我 却知他在探我口风。我那能像从前般信任他呢?自然不会告诉他实话。唉!现在凤 菲再弄不清楚和你的主从关系了。都是你害人。」   言罢又垂下头去。   项少龙不由後悔昨晚一时冲动,强索了她的香吻,弄得双方关系暧昧,气氛尴 尬,但又充满强烈的挑逗意味。   假若她昨晚不是谎说自己是她的秘密恋人,无论她说出何人,他都不会有那异 常之举。   两人一时都不知说甚麽才能打开闷局。   凤菲终打破沉默,轻轻道:「你这人真教人莫测高深,以仲孙龙一向在临淄的 目中无人,横行无忌,怎会卖你的账?但你却不肯告诉人家,风菲应否怀疑你与他 达成甚麽秘密协议,出卖了凤菲?」   项少龙不悦道:「你又不信任我了。」   凤菲别有含意地瞅了他一眼,娇柔的垂下眼 ,出奇地温柔道:「刚才赴廷宴 时,凤菲曾诚心向谈先生询问和你相处多天後,觉得你的人品如何。谈先生精擅相 人之道,言出必中。以前便曾警告我说吕不韦绝不可信,所以凤菲对他的看法非常 重视。」   项少龙心中好笑,肖月潭是否精於相法,他仍不大了解,但对吕不韦的看法自 是不会错。淡然道:「那他怎麽说。」   凤菲秀眸闪过奇异的神色,低声道:「他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我不敢苟同,第 二句却令我生出非常古怪的感觉。」   项少龙再不像从前般怕给人发现自己的身分了。大不了就托庇於李园,这里又 是齐人作主,谁敢冒开罪秦楚两国之险,来对付他项少龙?   就算是吕不韦,在表面上都要维护他,否则小盘必不会让他脱罪。   故此闻言只是好奇心大起,道:「愿闻其详!」   凤菲幽幽的白了他一眼道:「谈先生说你是个守正不 的君子,可以绝对的信 任你。」   项少龙失声道:「正人君子就不可和美人儿亲嘴吗?若我是正人君子,你自可 毫无保留的予以信任,有甚麽好奇怪的?」   凤菲本在紧绷着俏脸,旋已忍不住「噗哧」娇笑,又像怪他引她发笑般盯了他 一眼,微嗔道:「正人君子自可以亲女儿家的嘴,但强迫女儿家亲嘴的却绝非正人 君子,既然非是正人君子,我为何不能怀疑你与仲孙龙秘密勾结。」   项少龙不怀好意的笑起来,瞧着她玲珑浮凸的上身,油然道:「若我不是正人 君子,凤小姐昨晚就要贞操不保。」   凤菲本回复正常的如花玉容又再飞起红霞,大嗔道:「你愈来愈放恣了。」   项少龙 然耸眉道:「正因我是这样一个人,才弄到穷途末路。对我来说,每 一个人都是平等的,本身都可享有相同的权利,所谓尊卑上下,只是职位和责任不 同吧!大小姐如不喜欢,小人便佯装回未吻过你前的样子好了。」   凤菲大发娇嗔的道:「你可否不再提这件事呢?」   项少龙深深享受两人间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摊手道:「这可是你先提说的, 不要说过了又拿来责怪我。」   凤菲拿他没法,叹道:「算我这做主子的怕了你遣恶执事,就当是人家求你, 快说明仲孙龙究竟为甚麽肯放人?否则凤非今晚岂能安寝?」   项少龙遂把整件事和盘托出,只瞒了李园认出自己是谁。使凤菲听起来就像他 仗义帮忙般。   凤菲杏目圆睁道:「你知否解子元是甚麽人?」   项少龙不以为意道:「当然知道,他的官职看来不低。」   凤菲责怪的道:「怎止如此,他不但是一品大官,还是着名的才子。兰宫嫒的 歌舞大部份便是他编的。此人更是二王子田建的陪读侍郎,所以仲孙龙亦不得不给 他面子。」   项少龙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当然不会大感震惊。   凤菲讶然瞧着他道:「为何你好像一点也不为意的样子。你求财之外不是也求 功名吗?李园或解子元任何一人都可令你飞黄腾达,而你却一点不放在心上似的。 」   项少龙心中叫糟,知道已露出不可弥补的马脚,乾咳一声道:「当时我只想救 人,倒没想得这麽远。」   凤菲神色回复往昔的清冷,秀目生辉道:「沈执事可想知道为何谈先生说我可 绝对信任你时,我心中会生出非常怪异的感觉呢?」   项少龙知她对自己的疑心已像黄河泛滥的一发不可收抬,苦笑道:「大小姐最 好不要说了。」   凤菲嗔道:「我偏要说,你这人最没上没下的,告诉你吧!当谈先生说这话时 ,就像认识了你十多年般,不经半点思索,更没有丝毫犹豫。」   项少龙心中叫苦,男人始终不及女性心细。大处尚可稳守,小处便破绽百出, 连肖月潭这老江湖都不例外。   凤菲狠狠盯着他道:「昨晚凤菲更亲身体会到你可恨的风流手段,明白你非是 不爱女色的人。而你却偏能对屏儿、淑贞、秀真她们不屑一顾,这是甚麽一回事呢 ?」   项少龙心慌意乱的招架道:「或者怕是大小姐对男女之事经验尚浅,把我那九 流的招数也当了是天下无敌的神功吧!」   凤菲羞不可仰大嗔道:「还要胡言乱语。」   项少龙举手投降道:「我们曾有君子协定,不再提亲嘴这件事的,但你偏又先 提起来了。」   凤菲红得像喝醉了酒的俏脸现出似嗔似怨,娇艳无伦的神态,佯怒道:「不准 你再胡扯,告诉人家为何今天你忽然会多了个小肚腩出来,又长出了这麽多花白的 须发?」   项少龙豁了出去,讶道:「你昨晚感觉不到这伴了我几年的肚腩吗?我的白发 是因知道大小姐另有情郎後,深叹无望而一夜白头的。」   凤菲忽然垂首,默然无语。   项少龙则不知所措的静待着。   像过了整个世纪的漫长时间後,凤菲回复了平静,轻轻道:「为何凤菲不早点 遇上了你呢?我活了二十一年,从未试过像刚才的投入了忘忧的境界。」   项少龙叹了一口气,无言以对。   刚才自己亦忘掉了远在咸阳的妻儿。   凤菲吁出一口仙气,淡淡道:「你确是个正人君子,否则这刻就会乘虚而入, 要得到人家的身体。现在人家的命运已和你连系在一起,可以坦白告诉我你是想瞒 过甚麽人呢?」   项少龙松了一口气,知她仍末猜到自己是项少龙,道:「自然是要瞒过赵人, 若被他们知道我在这裹,定会不择手段来对付我。至於谈先生,则是在邯郸时便是 素识,大小姐现在该明白小人的苦衷了。」   凤菲哂道:「不要再在我面前装作『下人』的神态好吗?凤菲甚麽人未见过, 但却没有人比你更有自制力,见色不乱。唉!夜了!你也辛劳了整天,回去休息吧 !」   项少龙如获皇恩大赦,连忙施礼起身,便要离去。   凤非大嗔道:「你好像很急於离开的样子。」   项少龙知她心情矛盾,不过它的娇媚神态确令他再难以像凤菲所称道的那麽有 自制能力,移了过去,半蹲下来,伸手逗起她下颔道:「大小姐可知这句话会带来 甚麽後果?」   凤菲像失去了反抗意志般任他完成这轻薄的动作,星眸半闭道:「你不会的。 是吗?」   项少龙重重吻下去,痛快地享受了她热烈反应的一吻後,才以最坚强的意志悄 悄离开。   到楼下时,小屏儿背着他坐在一角。   他叹了一口气。终硬着心肠走了。               第十章 偎红倚翠   听松别馆是庭院式布局,前堂後寝,左右对称,由大门起,依次排列是小广场 、门厅、正厅、後厅。两侧是花厅、书室等休闲之地。   接着是个大花园,然後是叁进式内宅,由八个四合院落组成,尊卑有序。院落 前後间以庭院,植花木作点缀。   凤菲的主楼设在八个四合院止中处。四周叠假山,凿泉池栽花植树,布列盆景 ,环境优美。   项少龙离开主楼时。大雪方停,月亮在云後露出半边脸蛋金黄的色光 在变成 银白色世界的园林里:顿使项少龙紧胀的心情松驰下来。   若能和凤菲在主楼上共度春宵,岂非人间大快事。   想到这里,项少龙吓了一跳,停在林木边,暗忖这麽下去终有一晚会把持不住 ,和凤菲发生男女欢好之事。   有到周遭能怡情养性的胜景,更感 海的险恶。   正心生感慨,悦秀而甜美的声音在身後向起道:「沈执事何事在这长站离不去 呢?」   项少龙转过身去,这美女像月夜中的仙子般,盈盈而至,到两体快要相 时 ,才止步仰起吹弹得破的粉脸。含情脉脉地等待答案。   他当然不能告诉他心中所想的事。胡诌道:「我在欣赏这处园林的布局,设计 者定是高手,能把里里外外的人工美和自然美合为一体,在有限的空间创造出无限 的意境。」   就在此时,他感到主楼上凤菲闺房的窗子灯光明灭的闪了一下,醒悟到楼内人 移到窗前。又闪到一旁,遮蔽了灯光,才造成这般情况。那还不知她正偷听他们两 人说话。   祝秀贞闻言露出迷醉的神情,赞叹道:「沈执 说得真好,我只想到花木可寄 情,例如对芭蕉以听雨,观果树以赏秋实,粉墙竹影,却从没想得像沈执事般透澈 深入。」   项少龙微笑道:「秀贞小姐为何尚未就寝?」   祝秀贞牵着他衣角走到远离主楼一个水池旁,低声道:「今天沙立来找我。」   项少龙皱眉道:「为何我会不知道的?」   祝秀贞解释道:「他是由谷明开了後门让他来秘密见人家。秀贞终和他曾有一 段情,很难狠下心不见他一面。」   项少龙脑海浮起沙立被逐前狠毒的眼神。沉声道:「他有甚麽话说?」   祝秀贞叹道:「我本不该说出来。但他不是说着玩的,故不能不向你报告。他 说要把你和张泉碎 万段。听他口气,似乎有人在背後撑他的腰。」   项少龙想起谷明,富严等一众他的众手下。登时回复以前与人斗争的悍劲。暗 忖若不先发制人,清除造批内奸,说不定一个疏忽下,会阴沟 翻船,吃个大亏。   冷然道:「你没有套出在他背後撑腰的是甚麽人吗?」   祝秀贞惶然道:「他不肯说。唉:你可否放过他呢?他已变得一无所有了。」   项少龙哑然道:「若你够愚蠢,他至少还拥有你和你的财富,只看他背後一直 有人在撑腰,便知他只是利用你。」   祝秀贞羞惭的垂下头去。   项少龙拍拍她香肩道:「回去睡吧:我会处理此事。但以後千万别再单独见他 了:有问题便来找我。」   祝秀贞扯着他袖角赧然道:「今晚让人家来陪你好吗?现在你已成了团内的大 英雄。」   项少龙伸手在她脸蛋捏了一把,笑道:「我累得差点没命,还吓得出过几次冷 汗,现在只想倒头便睡,小姐的好意留待下日吧!」   祝秀贞追在他身後献媚道:「我最懂推拿之法。让人家侍候你好吗?保证你会 不知不觉的酣然睡去。」   项少龙大为感动,不过自忖刚被凤菲挑起火头,若给祝秀贞推拿之手再加燃点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把持不住时就要破了自定的戒律。想到这里伸手把她搂到身 前,蜻蜓点水的吻了她朱唇,柔声道:「有你这标致的人儿在 上。我哪能不动心 呢?哪又何能酣然入睡?」   祝秀贞娇喘连连道:「你就是不欢喜人家。才不让人家服侍你。」   项少龙又哄又吻,好不容易才脱身离开,未到房门。给张泉截着,扯入房内, 道:「你怎样说服仲孙龙放人的?是否答应了他某些条件。」   对他自不能像对凤菲般坦白,项少龙装出抹一把冷汗的神色,低声道:「幸好 当时有楚相国李围在,他知道我是大小姐的人,就从旁说请。仲孙龙怕得失了他, 才肯放人。」   张泉皱眉道:「李园该不是对大小姐有野心吧?今趟差点弄出祸来,皆因你没 有事前向我请教管束下人之道,下次不要这样了。」   项少龙倒同意此点,不过若非如此,也不能知道李园情义仍在。心中一动道: 「你知否谁在背後撑沙立的腰?」   张泉显是不知道沙立曾秘密来见祝秀贞,闻言吃丁一惊道:「发生了甚麽事? 」   项少龙含糊地道:「大小姐告诉我有人见到沙立在附近出现。」   张果思索半晌,摇头道:「我也不大清楚,沙立本身是赵人,说不定是为赵国 某权贵服务。」   项少龙暗忖这资料已非常管用,遂告辞回房去了。   才踏入房中,一阵似有若无的清香传入鼻内。   项少龙怕是闷香一类的东西,立即闭起呼吸,待要点灯时,董淑贞娇柔的声音 从卧榻传来道:「人家不要灯光嘛!」   项少龙大感头痛,他今晚巳先後被凤菲和祝秀贞挑起欲火,定力每况愈下,而 淑贞只是个最高级的名妓。就算攀 了都不须负上任何情债,一时间他的心更是 蠢蠢欲动。   董淑贞狐媚的声音又响起道:一还不过来!」   项少龙苦笑着走了过去,淡淡月光由窗外透入,兼之他习惯于房内的暗黑,巳 可隐约见物。   揭开帐帷,只见董淑贞拥被而坐。媚笑道:「不要误会,人家只是有密话,和 你说。」   项少龙暗忖那被内该不会是个赤裸的胴体,竟隐觉自己涌起一阵失望。   项少龙脱掉鞋子,随手把脱下的外衣抛在椅上,钻入帐去,盘膝面对她坐下, 道:「有甚麽话得在榻上方可说出来。」   董淑贞气质虽及不上凤菲,却也所差无几,足可与单美美媲美。而且青春年少 ,方在妙龄,无论那一点都是教人情难自禁的惹火尤物,兼之项少龙又早被挑起欲 念,说不动心就是骗人骗己的。   董淑贞两手松开,任由棉被滑下,露出曲线无限美好的赤裸上身。   在朦胧的月色中,特别强调了挺秀的鼻子,高耸的酥胸,勾画出无比动人的轮 廓。   最要命是她有点紧张的急促呼吸着,使上身丰满的肌肉微微颤动,更形成了使 项少龙魂为之销的诱惑节奏。   项少龙心中一荡时,董淑贞光滑温暧的肉体 入了他怀里,让他享受到滑腻香 软的女体黏贴磨擦的高度刺激。   项少龙虽情不自禁地把她拥紧,但心中仍是保持澄明清醒,低声道:「你先说 清楚来意好吗?」   董淑贞不依的一阵扭动,顿时更令项少龙心生摇荡,要咬牙苦忍,才能集中精 神道:「你若是想以身体来收买我,只会令我生出鄙视之心。」   他少有以这种残忍的语气对付女性,但却知若不如此,就守不住这濒陷的一关 。   董淑贞果然娇躯剧震,离开了他。   项少龙脑海中却仍充满搂着她光滑柔软的蛇腰那迷死人的感觉,忍不住凑过嘴 去,饱尝向她朱 索吻的滋味。   不一会董淑贞重新缠上他粗壮的脬子,但唇分之後, 再没有刚才故意挑逗的 行动。    淑贞见他沉默不语。幽幽道:「你不欢喜淑贞吗?」   就算明明不是欢喜她,但项少龙怎能说得出口来;何况这只是违背良心的话, 苦笑道:「不欢喜你的男人,就是不正常的了。可是现在形势险恶异常,前门有虎 ,後门有狼,若我和你一旦相好,却又搞不清彼此的利害关系,只会把事情弄得更 复杂,有害无益。」    淑贞坐直娇躯。歉然道:「我倒没想过这点,以是希望献身於你後,能得多 一点你的欢心和怜惜。你这人真厉害,连仲孙龙都要卖账给你。」   项少龙奇道:「为何你不像其他人般,以为我私下和仲孙龙有了秘密交易呢? 」    淑贞甜笑道:「因为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项少龙泛起知己的感觉,但仍怕 她只是讨好他,低声道:「假若我能使大小姐安然退隐,而你则可继承她的事业, 组成自己的舞伎团,你觉得如何呢P」   董淑贞娇躯剧颤,旋则凄然摇头道:「这是没有可能的。我刚听到消息,大小 姐已将我们作了送人的礼品,而这人在东方六国襄,有很大的影响力。现在我只希 望有人能安排我带点细软私下离开,到哪里去都不要紧。」   项少龙微笑道:「你该早知有这样的事而不是刚探听得来的吧!」    淑贞点头道:「你的推测倒不错。但直至今天,我才猜到那人竟是韩国的当 权侯爷韩闯,这人交游广阔,与二王子田建更是关系密切,我们怎斗得他过,还妄 想能脱离他魔爪。」   项少龙心中一震道:「你怎知是他?」   董淑贞冷笑道:「今午韩闯曾秘密来过,只是你不知道吧:若凤菲不是与他有 勾结,怎肯私下见这好色的家伙。他在榻上的丑态,想起来便令淑贞作呕。」   项少龙这才知道韩闯亦是董淑贞的入幕之宾,鸡怪对她念念不忘。柔声道:「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把事情弄妥。」    淑贞怔怔地瞧了他好半晌後,才叹道:「这种事,凭你一句空口白话怎能使 我信任,若你拿不出具体的事实,我只好自己想办法。」   项少龙怕她着寒,搂着她躺到被窝 ,咬着她耳朵道:「若你倚赖张泉。只是 与虎谋皮,这人品格低下,心肠歹毒。至於我如何帮你的细节,除非你能向我表明 心意,否则很多事我都不会跟你详说。」    淑贞误会了他的意思。拥着他深吻道:「你要我怎样做都可以。」同时伸手 捏摸他的背肌。   项少龙大感吃不消,制止道:「我不是要你这样,而是想你清楚说出你和张泉 或其他人的关系等诸如此类的实情。」   董淑贞停止了挑逗他,蹙起黛眉道:「但我怎知你不是只一心为大小姐办事, 说真的。论财富我还及不上大小姐,姿色更逊於她,而你对人家的身体又不感兴趣 似的,教人有甚麽信心以为可缚住你呢?」   项少龙讶道:「你刚才不是说知道我是甚麽人吗?」   董淑贞苦笑道:「可是你对人家的印象一向都不大好嘛!」   项少龙诚恳的道:「现在早改变了,事实上我根本不想骗你。因为我早知你和 张泉的关系,只是要你亲口说出来以表诚意而已。」    淑贞道:「好吧:我曾陪过他几晚,他这人很有办法。大小姐都很忌惮他。 他要我把大小姐今趟两合歌舞的歌谱抄一份给他,那他就可安排我平安留在齐国, 不用到韩国去。」   项少龙失声道:「甚麽?」   旋则醒悟这歌谱定是交给田单,因为兰宫嫒是田单的人。   只要兰宫嫒先凤菲表演,旋律有点肖似,就可沉重的打乱了凤菲的阵脚,此计 可算卑鄙之极。   董淑贞再深吻了他一口,得意地道:「你想不到吧:只要能伤害凤菲的事,我 都不怕做。我还会在表演前溜走,好教她知道光荣并非凭她一个人挣回来的。」   项少龙急道:「那你交给了张泉吗?」    淑贞道:「若交了他就不敢说出来。现在我甚麽都对你说了,沈爷你又可拿 甚麽出来哄人家呢?」   至此项少龙才领教到这些名姬的心肠手段。   最厉害处是她们懂得男人的心理,扮出可怜兮兮极须同情保护的模样,又不吝 啬身体,软语相求。其实无论是 淑贞或祝秀贞,都各有自己的一套板斧。   像 淑贞现在使出来的就是变相的威胁。   她认定了项少龙是凤非的人,所以要透过他向凤非传递讯息。若不肯放人,凤 菲便要在这场歌舞拚斗中败於另外两大名姬之手。   当然她会有特别手段,不怕凤菲逞强施压。   至於她为何会忽然知道韩闯牵涉在此事内,当然是祝秀贞告诉她。而祝秀贞却 是由沙立处听来,但祝秀贞却把这麽重要的消息瞒着他项少龙。   因为项少龙知道两女的亲密关系,所以才能从中推断出来。   她们仍是在合作无间,只不过各尽其力,分头进行吧@对 淑贞和祝秀贞来说, 可能认定他项少龙是私下被仲孙龙收买了,才能令仲孙龙放人。   她们当然毫不在乎凤菲的命运,祝秀贞索性不问,而 淑贞还赠他一件高帽, 弄得他飘飘欲仙。   连凤菲这摆着完全信任他的美女,亦在见韩 一事上 着他,足可以「居心叵 测」来形容。   项少龙想得头大如斗,呻吟道:「你的所谓坦诚相告,实在可怕。唉,二小姐 ,你知否就这麽一句话,令我首次起了一走了之,甚麽都不管的想法。」   董淑贞又热情地献上香 ,低笑道:「淑贞知沈爷不是这种有首没尾的人。」   项少龙暗忖你真看得准。蓦地发力抱得她差点折了腰肢。在她小耳旁冷哼道: 「董淑贞,若你再当我只偏帮大小姐。再向我使手段。终有一天你们会悔恨终生的 ,相信吗?」   董淑贞吃惊的低呼一声,嗔道:「人家只是向大小姐使手段,你嘛:只求你怜 惜人家吧了!」   项少龙感到她又像一条水蛇般在怀里扭动,大感吃不消,推开了她少许,柔声 道:「若我是凤菲,一旦发觉你们存有这麽一份曲词。只要把你和秀贞两人抓起来 ,必可找出那份曲词的下落。要不要赌一赌看看。」    淑贞像受惊小鸟般抖颤了一下,使项少龙知道这些话命中了她的要害,那就 是她和祝秀贞的连盟关系。   祝秀贞是一面倒的软功,而董淑贞却是软中带硬,都是针对顶少龙而施展的手 段。   换了项少龙定力稍差,早已沉迷於她们股掌间,再难自拔。   幸好他先前打定主意。不肯堕进这温柔陷阱里,才能保持清醒。   说不定两女跟沙立根本有了协议,一起来对付他和凤菲。   在董淑贞和祝秀贞的立场,谁能予她们最大的利益,她们就投向谁。若项少龙 以为她们对他另眼相看,就是不折不扣的傻瓜。   两人在昏暗的室光里互相对视。   好一会 淑贞才幽幽道:「你为何会这麽想呢?」   项少龙叹道:「你回去想想好吗?曲词一事,我绝不会代你告知大小姐,要说 就自己去说。当有一天你肯无条件的信任我,不再暗中去勾结像张泉。沙立那种卑 鄙之徒,你便来向我说一声,那时我才会真的帮助你们,且不会要求任何回报。」    淑贞还要狡辩,项少龙怒喝道:「给我滚!」   两行泪珠由 淑贞眼角泻下,默默离榻。   项少龙看着她在帐外 的用衣服遮盖羊脂白玉似的胴体时,差点忍不住 想唤她回,但最後还是狠起心目送她离去。              第十一章 前嫌尽释   项少龙一觉醒来,已是辰末巳初,还是肖月潭把他唤醒的。   项少龙这时成了国内的特 阶级,教人把早点送进房来,两人边吃边谈。   到项少龙把昨夜发生的事全告诉了肖月潭後,肖月潭抹了一额汗道:「好李园 够义气,否则你昨晚就完了。有了李园的支持,形势大改。就算你暴露身分,齐人 亦不敢碰你,李园也不会让齐人这样做。」   项少龙道:「有探到甚麽消息吗?」   肖月潭道:「那只是举手之劳吧了:邹大师仍然健在,现居於稷下学宫,齐人 对他奉若神明,若要表露身分。最好是透过他,只要他对齐王说一声,杀害了你, 必生横祸,保证用剑指着齐王的咽喉,他都不敢动你半个指头。」   项少龙大喜道:「我要先见他一面,才决定怎样做,肖兄可否安排。」   肖月潭道:「这个没有问题,待会我就去求见。吕不韦今午会来。我将派人严 密监 张泉,他一拿到钱,就是他倒霉的一刻了。」   项少龙道:「不要伤得他太重,我还要利用他来间接推知吕不韦的动静。」   肖月潭冷哼道:「这种人杀了他都赚把手沾污,少龙放心好了。」   又笑道:「还记得我们的人里有个叫仲孙何忌的吗?他是仲孙龙的堂侄,我会 请他打听仲孙龙的举动,他一向不满这堂叔。又对凤菲非常祟慕,必肯仗义帮忙。 不过少龙若肯亮出朵子,保证以仲孙龙的强横。亦不敢轻举妄动。唉:若知你能回 秦国去,谁敢冒得罪你之险。包括叁晋在内。虽然谁都希望对方向你出手,但要任 何一国负上杀你之名,却是休想。」   项少龙点头同意。   当日自己落荒而逃时,叁晋虽齐心合力来追杀自己,但现在锐气已过,又已向 小盘求和,谁仍肯来对付他项少龙呢。最妙是齐人表面上定要摆出全力 他的姿态 ,以保持和秦国的良好关系。   对齐人来说,首要目标是世仇燕国。而非秦人或项少龙。   再加上李园这大靠山,项少龙觉得随时可重见天日,不用躲躲藏藏的做人了。   项少龙颇有吐气扬眉之感,不过却仍有点舍不得目下所扮的角色,笑道:「楚 国是李 ,韩国是韩闯。秦国是吕不韦,其他叁国来的又是谁?」   肖月潭油然道:「魏国自然是你的老朋友龙阳君,赵国则是郭开。至於燕国, 太子丹当然不敢亲来,到的是他的大将徐夷则,此人升了官,还被燕王喜对了作阳 乐君。」   项少龙苦笑道:「果然全是老朋友,这里最大的青楼是那一间,不若在那里摆 上两席,开个叙旧欢会。」   肖月潭欣然道:「少龙开始有说笑的心情了!」   就在此时, 门声响。有小婢来报道:「石素芳的金老大来了。想见沈执事。 」   项少龙大感愕然,肖月潭笑道:「此人有点豪气,不是坏蛋,少龙不妨看看他 有甚麽事。」   项少龙把果核放进舌底,才到前厅与金老大见面。   金老大虽曾在咸阳见过项少龙,但这时明显完全认不出他来。尤其项少龙语调 带点口吃的古古怪怪,更不惹疑。   寒暄过後,两人分宾主坐下,侍女奉上香茗後,项少龙以他的「果核之声」断 断续续道:「不知金老大找小弟有何实干?」   金老大笑道:「自然是要来祝贺沈兄当上执事之职。若是张泉那家伙仍据此位 。休想我踏入此处半步。」   项少龙毫不奇怪,因为张泉本就是这种人人鄙视的小人。不过金老大乃跑惯码 头的人,理应不会开门见山的数人长短,这麽说只是试探自己居多。   微笑道:「希望将来金老大不会因有我沈良在,而不屑光临。」   金老大微俯过来,低声道:「现在外面谣言满天飞,都 凤小姐临淄之行後。 就要退隐田园,不知此事是否属实。」   项少龙苦笑道:「你教我怎样答你。是否想迫我说谎?」   金老大欣然道:「这我便明白了。今趟我特地来访,是想安排素芳与风小姐见 面打个招呼,素芳一直很仰慕凤小姐的才艺。」   项少龙道:「我虽不能为大小姐作主,但应该没有问题,老大请说出时间来吧 。」   金老大道:「不若就在午後时分:最好我们两人都在场。」   项少龙心中一动,知道这并非闲叙那麽简单,否则金老大何须在旁。   金老大的身分与自己的这执事的身分,可说是判若云泥。   人家乃一团之主,石素芳地位虽超然,但名义上仍只是他旗下的正印当家花旦 ,而他项少龙则是个大跑腿。   他说希望自己在场,只是客气话吧。   项少龙道:「这个我明白了,但老大可否透露少许玄虚,教我好向大小姐传话 。」   金老大点头道:「就烦请告知凤小姐,说有人全心求胜,不择手段便可以。」   项少龙想起柔骨美人兰宫媛,恍然道:「明白了。我这就去通知大小姐。」   金老大欣然告辞去了。   项少龙想去找肖月潭,但他刚刚离闶。又给张泉扯着问长问短,敷衍了他,才 能脱身到凤菲的大楼去。   凤菲等正在内厅排曲: 淑贞和祝秀贞都有点花容憔悴。项少龙猜董淑贞定是 离开他的房间後。去了找祝秀贞商量, 不定还干了假凤虚凰那钟事,所以自不能 精神弈弈。   小屏儿见他来到,故意避到一角,不与他朝面。   幸月则连飞媚 ,摆出请君大嚼的诱人样儿。而其他美姬对他亦态度大 ,显 示经昨晚一事後,他的地位大为改观。   凤菲正在指点云娘一众乐师。见项少龙来到, 娜多姿地走到他旁。低声问道 :「金老大来找你作其麽?」   项少龙说了出来後,淡淡道:「韩闯来找你作甚麽呢?」   眼角到处, 淑贞等无不偷偷注视他们的神情。   凤菲不悦道:「你要管的事愈来愈多了。」   项少龙心仲有气。冷冷道:「肯否让我管,决定权当然在大小姐身上,大小姐 一句话就可使我卷 盖到街头去度宿。」   凤菲美目生寒,盯着他嘲弄地道:「有解子元和李园等大贵人看顾。沈大爷何 用落泊街头呢?」   项少龙知她其实心中凄惶,软化下来道:「算我语气过硬好了。但你有事瞒我 ,我自然会不高兴。」   凤菲呆了呆晌,嗔道:「你愈来愈像凤菲的夫君大人,为何我每一件事都要告 诉你呢?」   今趟轮到项少龙有点理屈办穷。   理论上,凤菲确没必要告诉他曾见过某人或某人。   问题是这事牵涉到董淑贞等人的命运,所以项少龙才会关心。   这实在是立埸的问题。   项少龙无奈道:「好吧:我以後再不理你这方面的事了。」   凤菲默然片刻。低声道:「为何我们今晨第一次见面,就要吵架呢?」   项少龙冲口而出道:「因为我们都着紧对方。」   凤菲娇躯一震。把门的家将唱喏道:「魏国龙阳君到!」   项少龙头皮发麻时,凤菲已欣然道:「请君上进来吧!」   只看凤菲神态,便知她和龙阳君关系密切。   龙阳君或者是凤菲唯一不用担心会对她有非份之想的「男人」。   项少龙避无可避,龙阳君在一群从卫前呼後拥中。踏进内厅来。   包括凤菲在内。全髀奴婢乐师都 身曲膝,半跪迎接这魏国的红人。   只有项少龙怎都「曲」不下去。   龙阳君一眼便见到他,「娇躯」剧震,呆在当埸,不能置信的目瞪口呆。   凤菲等无不大感愕然。   项少龙一声长笑,抱拳道:「君上别来无恙。想当初沈良在无忌公子府作客卿 时,曾与君上把酒夜话,想起时光流逝,实令人不胜感慨。往者巳矣!沈良差点就 把往往事忘了。」   龙阳君掠过羞惭之色,恭敬回礼道:「纵然沈兄肯不记旧事,本君没齿不忘, 无忌公子之事,本君只是迫於形势,事後恨不得立即自尽,唉:我不知该怎麽说下 去了。」   两人借信陵君魏无忌一事,解决恩怨,一方表示谅解,一方则认错求情。除了 龙阳君身旁熟悉项少龙的高手焦旭外,其他人都是似明非明,一头雾水。   凤菲等固然惊讶至极,骇然沈良原来这麽有身分地位。龙阳君的手下却是大惑 不解,怎都不明白当日弄掉信陵君後还要摆酒庆祝的主子,竟是心中後悔。   情况确是非常微妙。   凤菲站直娇躯,欣然道:「原来君上和敝执事沈先生是素识,那其是最好了! 」   项少龙环目一扫,见由凤菲以至小屏儿,上上下下的眼光无不透出异样神色, 又尴尬又叫苦,知道她们都在怀疑自己和龙阳君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最糟是自己从未向她们任何一人证明自己是「正常男人」,而「不正常」却屡 有表现,使情况更为暧昧。   小屏儿更似乎露出恍然释然的神态,教他更是难堪。   他从未想过会陷进这种处境中。   龙阳君神态忽地变得无比轻松,举步走了过来,同时向众姬道:「各位小姐请 勿因本君在而影飨了排练,当本君是个旁观者好了。」   董淑贞狠狠瞪了项少龙一眼,才与众姬继缵研练舞技。   龙阳君来到项少龙前,先伸手与他紧紧一握,才松开了对凤菲道:「凤小姐有 沈兄为你办事,一切烦恼当可迎刃而解。」   项少龙心巾一震,这才知逍龙阳君方是凤菲的真正保家。而韩闯只是另一双棋 子,换了他是凤菲,亦只会相信龙阳君而非好色的韩闯。   不过凤菲若想安然往咸阳去会那神秘情郎,最好是有魏韩两国的有势力人士照 应。而龙阳君当然有能力监管韩闯。   凤菲娇躯微颤,看了看项少龙,又瞧瞧龙阳君,显是弄不清楚龙阳君的含意, 低声道:「君上见过韩候没有:「项少龙心知肚明,这等若问龙阳君知否吕不韦有 牵涉在内的最新发展。果然龙埸君道:「当然见过,也知道小姐的心事,但有沈兄 这智计过人之士为你通 谋算,吕不韦只会吃不完兜着走。」   凤菲由讶异变为大吃一惊:怔在当场。   龙阳君知道已得项少龙的原谅而太过兴奋,说话过於「老实」道:「沈兄的才 智确令我这曾是他对手的人亦佩服得五体投地,」   陪龙阳君前来的焦旭伸手紧捏了项少龙的臂膀一下,颇有识英雄爱英帷的意味 。   在经历了这麽多苦难。项少龙涌起满腹辛酸的戚觉。   鹰王殉主的情景,再活现心潮。   凤菲见到他一对虎目射出神伤魂断的神色。还以为他忘不了故主,芳心升起无 法形容的滋味。   龙阳君瞥了正试演舞步的众姬一眼。向凤非道:「本君想与沈兄借一步说话, 才再向凤小姐请安。凤菲那能说不,只好答应。项少龙和龙阳君到了侧厢,遣走了 下人後,龙阳君涌出热泪哭道:「我简直不是人,少龙这麽待我,我却……」   项少龙百般劝慰,他才好过了点,一双秀目红肿的道:「我将此事告诉韩闯。 给他骂了个狗血淋头,说在战场上分生死无诉可说,但怎能在你落雏时不施援手呢 ?」   项少龙大奇道:「你怎麽连这种事都会告诉韩闯,你信任这家伙吗?」   龙阳君愧然道:「蹩在心内太辛苦了,我情愿被人责骂出贾。不过我除了少龙 ,嘿:除了少龙外,就数他可说点心事。他还有很多事要倚着奴家呢。」   项少龙很想说做梦都想不到韩闯这麽有义气。但说出来怕更伤「没有义气」的 龙阳君的「芳心」,便道:「那你代我通知他一声,讲明我在这里的身分,因为我 还要请他高抬贵手,放过董淑贞诸女。」   龙阳君显是清楚韩闯和凤菲间的交易,点头答应,道:「现在你除了要提防田 单和吕不韦外。更要小心郭开,这奸鬼特地把你的「怪兵器」带来齐国献与襄王作 贺礼,好拖齐人下水。弄得襄王进退维谷。接礼则怕开罪嬴政,不接又怕人笑他怕 了秦人。」   项少龙听得牙都痒起来,狠狠道:「你可否给我打听我这把「百战宝刀」的下 落,我怎都要弄回来的。」   龙阳君叹道:「令储君刚派来特使,警告我们叁晋,谁若敢损你半根毫毛,必 会不惜一切发动报复,吓得我们立即取消了所有搜捕你的行动。赵人、最惨,被你 们连下五城。李牧又不敢离开中牟。而我们新败不久。想助赵人亦有心无力,所以 现在郭开对我们恨之入骨。昨晚在招呼你凤小姐的筵席上,还对我和韩闯冷嘲热讽 ,态度恶劣非常。」   项少龙问道:「田单现在的情势如何…」   龙阳召道:一他仍握有实权。但最大的弱点就是他捧的田生昏庸无能,远不及 王子田建的受人拥戴。这田建虽不是甚麽人材,但却懂笼络人心,不似田生的骄傲 自负。现时观之,太子之位会落在谁的手上,仍是未知之数。」   顿了顿有点尴尬道:一少龙怎能先知先觉的离开敝府,又成了凤菲的执事。」   项少龙本不想说。但怕他疑心白己不肯原谅他,所以作了简略交待。但当然对 曾入魏宫之事半字不提。   龙阳君听罢羞悔一番後,道:「少龙打算何时亮相,那就可名正言顺的取回宝 刀。」   项少龙踌躇道:「我好像有黜不宜恢复自己身分,看情况再说吧!」   龙阳君道:「若不须暴露身分,就不宜暴 。所谓说u h狂士。稷下多狂徒 」,稷下那些狂人 情放志,看不起天下人,文是如此,武更如此。尤其曹秋道一 向护短,他那些得意门生。确有几个得他真传,在临淄一向称王称霸。现在少龙已 成为曹秋道外天下笫一名剑。若你来此一事传了出去,必惹来无谓烦恼。这些比武 之事连齐王亦难以阻止。而且能在公平决战里杀死你,嬴政恐怕都要有口难责。」   项少龙那还有争雄斗胜之心,点头道:「君上说得对,田单、吕不韦和郭开都 会乘机煽风点火,我若惹了曹秋道。说不定我会像吕不韦遇上我般吃不完兜着走, 那就糟了。」   龙阳君忍不住「噗哧」「娇笑」。舒畅地道:「今晚奴家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自那晚後,人家郁痛得心儿都碎了。」   项少龙见他确是一副「为伊消瘦」的样子,怜惜道:「由始至终,我都没有怪 你。」   龙阳君仍不想离开,给项少龙催道:「我们不宜倾谈过久,你自已回去向凤菲 交待吧:我也该去看看几个给仲孙龙手下打伤的同伴。」   龙阳君愕然道:「仲孙龙这麽快便来行凶吗?」   项少龙再费唇舌把事情说出,龙阳君羞愧道:「我竟连李园都比不上,真不算 是人。」   项少龙再好言安慰一番,龙阳君才依依不舍去了。               第十二章两女相遇   龙阳君走後。凤菲出奇地没找他说话,到吃过午膳,小屏儿才奉命来召他去相 见。   项少龙随在小屏儿身後,向内厅走去,多天不肯和他说话的小屏儿忽和颜悦色 道:「原来你是好男风而不爱女色,小屏儿死心了。」   项少龙为之啼笑皆非,明知不该否认,却又不能不否认,叹了一口气道:「实 情如何,小屏姐终有一天会明白的。但我却有一事不明,小屏姐不是该与大小姐共 进退吗?为何却好像……好像……嘿!」   小屏儿掩嘴笑道:「你是想说为何我好像很想找人来嫁的事吧?事实上我从没 想过要嫁给你,只是不满你不齿人家是人的样子。小姐常说女人的第一次最重要, 定要找个懂怜香惜玉之人的人才行。我当然不会离开小姐的:但在这事上小姐却予 人家自由嘛。」   项少龙心中一荡道:「若有了身孕怎办?」   小屏儿俏脸微红道:「这个何用你来担心。团中人都懂得防避之法。唔:你对 女人还有兴趣吗?为何要问这问羞人的事。」   项少龙见她认定了自己好男色不好女色,暗忖今趟跳下黄河都冼不清,只好闭 口不言。   内厅一侧处摆满乐器。但除凤菲外,却是静悄无人,小屏儿退下後,项少能在 凤非旁坐下,道:「大小姐以前和石素芳碰过脸吗?」   凤菲不大感兴趣的摇了摇头,道:「金成就是个人材,八面玲珑,颇受人尊敬 ,可悄我遇不上这等人,否则现在就不用受你的气。」   项少龙道:「大小姐馀怒未消吗?」   凤菲垂首娇笑道:「谁敢恼你这连龙阳君都肃然起敬的人呢?何况你欢喜时就 把人又抱又吻,恶起来便骂个不休,幸好现在凤菲再不用担心你会要人陪夜,否则 就睡难安寝。」   项少龙 气道:「竟连你都那麽想。」   凤菲摇头道:「不:只是她们都那麽想吧:幸月失 得哭着回房去,但我却知 道你非是不爱女色。至少我便亲身体会过。这样说只是气不过你那副町恨模样,故 意挖苦你。」   项少龙苦笑道:「你对我真好。」   凤菲道:「现在我愈来愈摸不清你是怎样的一个人。但龙阳君已保证你可绝对 信赖。与谈先生如出一辙,可知你信誉昭着,凤菲再不会叁心两意了。很想听听你 的计划。」   项少龙淡淡道:「先安内再攘外。此乃不二法门。若大小姐能授我全权。我便 会先对忖张泉、沙立和他们的馀党,只要能安然 达咸阳,便大功告成。」   凤菲凄然道:「你好像忘了吕不韦在咸阳的势力有多大。」   项少龙故作惊讶道:一大小姐的情郎不是项少龙吗?吕不韦能奈他甚麽吗?」 凤菲知道说漏丁嘴,大窘道:「但他现在身处战场,最怕还未见到他,便先给吕不 韦找到。」   项少龙心中好笑,故意耍她道:「造个没有问题,只要通知乌家。他们自会 着大小姐的。」   凤菲胀红着脸道:「万万不能,我和他的事没有人知道。唉:到时再说好吗? 」   项少龙放过了她,看看天色道:「石素芳该来了,我先到大门接她,小姐还有 其他吩咐吗?」   凤菲道:「今晚有其他事吗?」   项少龙摇头道:「今晚我要去拜访解子元。有甚麽事呢?」   凤菲道:「没事了:我本想你陪我去赴齐王和田单欢迎吕不韦的廷宴,让你可 在旁看看他,现在算了。」   项少龙暗叫好险。自给龙阳君和李园认出来後。再没信心面对吕不韦。   肖月潭提出易容建议时,并没有想过他会面对面的与这两人照脸。所以并不能 怪他。   凤菲大有情意地白了他一眼道:「今晚到人家睡卧来好吗?人家还有很多事想 请教你呢。」   项少龙知她开始信任自己。欣然去了。   大步出大门,石素芳的车队来子。项少龙忙佝 起身子,又把果核放到舌底, 迎了上去。   神采依然的石素芳从容步下车来,项少龙和一众凤菲那边的人,自然而然被她 绝世容色所慑,躬身施礼,不敢平视。   两个俏婢为她整理好披风後。石素芳才在金老大的陪伴下,来到项少龙身前。   这美女不施脂粉。秀发集中顶部。然後编成一条短辫,下垂於脑後,有种说不 出的轻盈写意。与她一向独巽的作风配合得天衣无缝。   在御寒的披风中。她在襦衣上加上一件背心,两肩有裆。裆上施带。加上腰间 各缀叁条腰带。形成明显的细腰。又强调了她的酥胸。使她更是绰约多姿。   项少龙不由暗赞她聪明。   若纯论美丽,恐怕只有纪嫣然、琴清又或李嫣嫣可堪与凤菲媲美。   但石素芳利用丁了己独特的优点,立时显得并不比凤菲逊色。   两女表面是友好相会,其实无可避免地暗中较量起来。   石素芳显然认不出项少龙来,金老大介绍两人认识时。她只是礼貌的点点头。   项少龙连忙在前引路。   金老人踏前两步,和他并肩而行。道:「刚才我收到消息,沈兄曾独闯仲孙府 ,向他要回被擒的手下,可是真有此事?」   项少龙心想原来在临淄消息竟可传得这麽快,答道。只是一时侥悻罢了!」   金老大登时对他刮目相看,竖起拇指道:「难怪凤小姐委沈兄以重任,不过仲 孙龙此人一向霸道,失了的面子定要讨回来。我看沈兄连佩剑都没有一把,待会我 使人送来好了。若趁手的话,就以之防身吧:你若推辞,就是不把当金成就是朋友 。」   项少龙笑道:「那我唯一选择就只有衷心致谢了。」   石素芳悦耳的声音由後传来道:「忡孙龙之子仲孙玄华乃忘忧先生曹秋道最得 意的四名弟子之一,沈先生小心啊。」   金老大亦苦口婆心道:「我虽不知沈兄剑法如何,不过此人在临淄确是未逢敌 手。与田单旗下的第一剑手旦楚齐名。沈兄遇上他时,若觉没有把握,可弃剑认输 ,稷下剑手 极重声名,不会对认输的人出手的,嘿:交浅言深,沈兄勿要怪我。 」   项少龙生出好感。点头道:「兄弟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你呢?」   背後的石素芳讶道:「想不到沈先生胸襟如此广阔,竟一点不因金爷认为你比 不上仲孙玄华而不高兴。」   项少龙心中微懔。岔开话题道:「稷下多名剑,除这两人外,该还有很多出类 拔萃之辈吧。」   金老大道:「善剑的人多不胜数,但能称出类拔萃者,不过数人而已。像麻承 甲和闵廷章均极负盛名,专爱找人比试,沈兄昨夜露了一手,说不定会惹来麻烦。 」   石素芳柔声道:「给他们天大胆子,都不敢闯到这 来生事。但假若沈先生到 外面去,便难保他们不来挑惹。」   项少龙道:「多谢小姐指点。」   此时已 凤菲所居的主楼阶梯前,凤菲出门相迎,两女打了个照脸,都用神打 量对方。 细微处都不肯放过。   凤菲娇笑道:「闻得石妹子艳名久矣,今天终能得会。」   石素芳行了後辈之礼,迎上去拉着凤非的纤手道:「菲姐莫要 举素芳。刚才 见到菲姐时,几疑为天人下凡哩!」   凤非发出银钤般的动人笑声,挽着石素芳步进厅堂。   项少龙见金老大仍被凤非的绝世容色震慑得呆若木鸡,推了他一记。他才懂得 随项少龙入厅。   凤菲项少龙和石素芳金老大两组人分坐两边。小屏儿奉上香茗。   项少龙忽然生出奇怪的感想。   在某一程度上,吕不韦不择手段想要得到凤菲,实存着与项少龙比较之意。   因为纪嫣然巳是他项少龙的了,吕不韦追求琴清又告触礁,除非能得到凤菲, 否则在这方面就要被项少龙比了下去。   实情是否如此。恐怕连吕不韦自己都不自觉。   客气一番後。石素 谦虚地道:「金爷有他想说的话。但素芳却是诚心来向菲 姐请教,如何才可若菲姐般颠倒众生呢?」   凤菲明知她是谦虚之语。因为石素芳正是另一个颠倒众生的名妓,但仍感受用 ,和颜悦色道:「 子不要抬举凤菲才学,我们这些卖艺者,不外「妙舞清歌、皓 齿明眸、因人献艺、拿手绝活」十六个字,虽谨记我们既是歌舞的创造者,也是文 化的传播者。」   石素芳欣然道:「这十六字真言,素芳愿闻其详。」   凤菲美目转到项少龙身上:淡淡道:「不若由沈执事代我解说吧!」   石素芳和金老大都难掩讶色,一向心高气傲的凤菲,怎会让一个下人来代她说 话呢?项少龙当然知道凤菲是考较他,却是心中叫苦。现柞他舌底多了一粒果核, 只要一开嘴,立会使凤菲这聪明女发觉自己怕石素芳认出他的声音来,若还不生疑 ,就是怪事。只好道:「我刚才咬损了舌头。不便说话,还是大小姐……嘿!」见 到叁人无不瞪大眼睛看他,只好收口,尴尬的 了 手。   见到他耸肩摊手的潇 动作,石素芳泛起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仍未想到眼 前此人是项少龙,只奇道:「原来沈先生也是行家,有机会倒要请教。」   金老大笑道:「我也给大小姐引出兴趣来哩。」   凤菲狠狠盯了项少龙一眼後,油然道:「妙舞清歌。皓齿明眸。指的不过是色 艺两事。两者合而为「风致」。以闲静温雅为理想。才能使人入迷。   妹子不要考较人家嘛:你自己便是个中能手啊!」   石素芳摇头道:「菲姐万勿谦让,我们叁大名姬中,论色艺才情,见者无不推 菲姐为首,可见早有公论,故闻得菲姐要退隐田园,怎都要来拜会菲姐。恭聆清诲 。」   金老大道:「敢问大小姐因人献艺,拿手绝活又作何解?」   项少龙看看凤菲,又瞧石素芳,饱食秀色,亳不觉同,还但愿时间愈长愈好。   想不到极难相与的叁绝女百索芳,在凤菲面前表现得这麽虚心,若不是真想偷 师,就是别有居心。   不过凤菲也是厉害之极。石素芳想从她身上沾便宜。绝非易事。   凤菲淡淡道:「不同的阶层。有不同的审美趣味。若演出於宫廷,当以喜庆吉 祥为主:文墨之士,则偏爱清幽的格调,悠深缠绵的情思;但观者只是普通大众时 ,就必须沉重热烈的气氛,加强悲欢离合的渲染,才能激起观者的情绪。」   金老大击几叹道:「只这几句话,素芳便受用不尽。」   石素芳欣然道:「拿手绝活当如菲姐般。建立起自己个人的手法格调,任人怎 学都只形似而神非。」   项少龙想起凤菲离经叛道,独树一格的唱功。不由心中举手同意。   凤菲不以他们的赞美为荣般淡淡道:「闲话说过,金老大今趟偕 子来,究竟 有甚麽可指点凤菲之处?」   金老大肃容道:「不知大小姐有否听过以风流着称叫齐雨的名公子呢?」   凤非皱眉道:「略有耳闻,听说此人是公卿之後。凭着一张俊脸和叁寸不烂之 舌,迷倒了无数可怜女子,不知老大为何忽然提起此人。」   项少龙听到齐雨,想起当初赵穆透过他迷倒赵雅。如今伊人已逝。先是心中一 痛;按着见凤菲说「叁寸不焖之舌」一时粉脸微约红。知她想到自己,又是心中一 荡。   两钟不能相容的感受纷至沓来。教他真不知是何滋味。   金老大续道:「此人现在与某宫女兰宫媛打得火热,前两晚在这 最大的青楼 倚雅院酒醉後还大发狂言。说今趟兰宫媛必可盖过大小姐的光芒。且使大小姐饮恨 收埸,言语奇怪。」   凤非在这种情况下显示出她的修养脸上仍是平静无波,只是露出深思的神色。   石素芳柔声道:「我们不禁为菲姐担心起来,他的话只提菲姐而不说素芳,似 乎正进行某种阴谋。且更似成功在望,教人奇怪。」   项少龙听得大为懔然。猜到是与曲谱 出一事有关,但照理歌谱该仍在董淑贞 手上,齐雨怎能这麽有把握呢?。愈想愈是不妥,那还有心情坐下去,长身而起。   叁人均讶然瞧来。   项少龙告了个罪,便迳自离开去找 淑贞,这美女正在房中休息,项少龙直闯 进去,遣走婢女後,劈面道:「你秘密抄下的歌谱在哪里?」   董淑贞不悦道:「你是否想动刑迫供?」   项少龙压下怒火,坐下道:「齐雨公然声称可令大小姐饮恨收场,若非有歌谱 在手,怎敢出此狂言?」    淑贞脸色微变,接着坚定的摇头道:「歌谱仍在这里,唉:人家刚向秀贞要 了回来。正准备交你烧毁哩!」   项少龙道:「那就立即拿出来吧!」    淑贞愤怒的瞪了他好一会,才移到一角的箱子前,取出一个竹筒子,发脾气 的朝他掷来。   项少龙轻松接着,拔起塞盖。取出一卷帛卷。   打开一看,立时色变。骇然道:「这上面为何半个字都没有?。」   今次轮到董淑贞脸色剧变,凄惶挨了过来,大 下呻吟道:「天:谁人把歌谱 掉了包呢?」   项少龙的心直沉下去,除非凤菲能在表演前这十天内另创新谱,否则就只能够 在人後重唱旧曲,自是大为失色。因这新谱是专为贺齐王之寿而作董淑贞脸如死灰 地颤声道:「这是没有可能的。秀贞和我都非常小心。」   项少龙叹道:「现在唯有向大小姐坦白说出来。看看有没有补救办法。」    淑贞扑入他怀 ,浑身抖颤道:「沈良救我!」    淑贞和祝秀贞两女跪在凤菲身前,垂头丧气有若死囚。但到现在仍不明白给 谁以偷龙转风的手法。盗去了歌谱。   凤菲俏脸再无半丝血色,呕心沥血的创作给兰宫嫒据为己用,对她打击之大, 可想而知,造时她连处罚两女的心情都失去了。   项少龙亦是一筹莫展,只好道:「只要大小姐能演头场,就不怕歌谱落在兰宫 嫒手上。」   凤非摇头道:「早说好是我作压轴表演,何况此事由田单一下安排,有有这阴 谋存在,怎容我们更改。」   项少龙道:「大小姐可否另创歌谱呢?」   凤菲苦笑道:「除非可在一天内想出来,否则连练习的时间也没有。如何能有 精深的演出,唉:内奸难防,不过凤菲也该负上责任。」   董淑贞和祝秀贞闻言哭倒地上。   项少龙不由对凤菲涌起敬意,这美女虽是自私了一点,但仍能在这种情况下自 省其身。襟胸实异於常人。   凤菲朝项少龙瞧来,眼中射出绝望的神色。语气却出奇的平静道:「献丑不若 藏拙,我曾答应会以新歌贺寿,怎地无颜以着曲新词交差,看来只好装病辞演一法 了。」   项少龙忽然虎躯猛颤,双目放光,沉声道:「我尝试作一曲,假若我把调子哼 出来,不知能否刺激大小姐的灵思,改成适合的歌谱呢?」   事实上他那懂作曲,只不过在二十一世纪时,常到卡拉OK唱歌。有十来首特别 滚瓜烂熟,希望能在这山穷水尽的时刻拿出来充数。   这些曲子与古调虽截然不同,但落在凤菲这古代的音乐天才手上,自能编成这 时代的出色音乐。   凤非道:「清唱来听听。」   项少龙苦笑道:「我只懂哼,不懂唱。」   凤非显然并不把他作的曲放在心上,没好气的道:「那就哼来听吧,唉:又说 咬破了舌头,现在说话不知多么流利。」   项少龙那有闲心理和她算旧账,拣了苜当时最流行的《我不能离开他》哼了起 来。   他的哼声确令人不敢恭维,但旋律仍大致没有走样。   起始几句时,凤非仍不以为意,但到项少龙尴尬地哼啐至一半时,她巳由动容 变为惊讶,连董淑贞两女都收了哭声。不能置信的目瞪着他。   一曲哼罢,项少龙手足无措,老脸通红道:「怎麽样?」   凤菲呆若木鸡的瞧了他好一会,才吁出一口气道:「你这人总能教人惊异,这 麽怪的调子我还是初次得闻,不过却非常悦耳,只是调子太哀伤,不适合那欢乐的 气氛。」   项少龙急道:「我还作有另一曲。」   凤菲一呆道:「你不足说只作过一曲吗?」   项少龙只好道:「刚才我是乱说,事实上我作了十多首曲。」   凤菲动容点头,似记起某事般转向两女喝道:「还不给我滚出去。」   两女慌忙离开。临走时看项少龙的眼光,可令任何男人陶醉上几年。   项少龙又拣了首轻快的《海军进行曲》哼了出来。   凤菲听罢长身而起,投入他怀里,把他搂个结实道:「就算你想要凤菲的身体 ,凤菲也会立即献给你,只求你把所作的歌曲全部哼出来,今趟我要兰宫嫒这贱人 败得口服心服。」   项少龙离开凤菲的大楼时。就像发了一场梦。   他当然不会乘人之危占有有凤菲。但却清楚知道凭着这十来首歌把凤菲的芳心 征服了。   这并非说凤菲就这麽爱上了他。而是凤菲对他就像他对李牧的心服口服。   项少龙虽感惭傀,要助凤菲打败兰宫嫒的热情却盖过了一切。   刚离开主楼的花园,就给董淑贞两女截着。   项少龙想起解子元的约会,好言安慰了她们,又要她们莫要惊扰正努力编曲的 凤菲後,道:「你们最好想想有谁知道你们歌谱的藏处,此人必须要揪出来。」   祝秀贞道:「此事惟有张泉晓得,但他若要到我房来,必不能避过我的耳目。 」   项少龙道:「他只要收买你们的侍女,不就可轻易办到吗?」   祝秀贞露出惭愧的神色,项少龙乘机告退,来到大厅,金老大答应赠他的剑刚 刚送到,项少龙拔剑一瞧,虽及不上血浪,但剑质上佳,剑身沉重,颇合他意,不 由对金老大更生好感。   肖月潭说得不错,金老人确是有豪气的人。   安排了把凤菲今晚的约会推掉後,项少龙加盖衣帽,离开听松院。   雨雪飘飞下。街道行人稀疏。   想想都觉好笑,难怪人人觉得自己深不可测,智计才艺层出不穷,皆因有二千 多年的文化遗产在撑他的腰。   今晚自己若要对凤菲动口动手,沾点便宜。保证她会「逆来顺受」只不过自己 当然不肯这麽做。   沾沾便宜当然是快事,但玩出火来,夺人所爱。就非是他所 见像现在般与诸 女保持亲密但没有肉欲的关系,反是更有一番动人滋味。   当初兵败逃亡时:那想得到会有今天的日子。   凤菲再次排演歌舞时,实须做点保密的工作,以免珍贵的知识产权再被盗版, 虽然他也是盗版别人的版权。但却不产生利益冲突的问题。   因为在二十一世纪时。所有古曲都散失了。   而想深一层,就算兰宫媛再得到新曲。亦来不及练习,即使凤菲她们以新谱唱 回原曲,兰宫媛亦只能徒呼奈何。   想到这 时,後方蹄声骤响。   他本不以为意,但当蹄声到了离他十多步时一停下来他立即生出警觉之心。   矛尖震荡的声音随即响起。   他的手握到金老大新送的长剑把手处,收摄心神。   来人只是单枪匹马,但只听马蹄的节奏,便知对方是训练有素的战士。   项少龙嘴角抹过一丝笑意,头也不回,放慢脚步,从容自若的在雨雪中漫步而 行。   金老大警告过的挑战,终於发生。              《寻秦记》卷二十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