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云覆雨3-1 第一章 情到浓时 =================================================================== 朝阳虽仍躲在地平线下,但曦微的晨光,早照亮了天边最小的一小横片。 韩柏胁下挟着动人心魄的美女靳冰云,刚穿入一个长满树木野花的小山谷裹。 在林内的一片小空地上,韩柏小心翼翼放下怀裹玉人,让被封了穴道,眼睛紧闭 的她,静静地躺在青草地上。 他呆望着靳冰云令人难以相信的清丽脸容,高贵得懔然不可侵犯的娇姿,心神颤 动地在她身旁跪了下来,看来便像在忏悔自己方才对她的不敬和冒犯。 对着这香泽可闲的美女,童真而入世未深的真正韩柏,像向赤尊信宣告独立似的 重活过来。 不但因为靳冰云夺人心魄的清丽所构成的绝世艳色,更因为早先韩柏从她和庞斑 的对话裹,知道这能令彗星般崛起於白道的风行烈和当代第一魔君庞斑颠倒迷醉的美 女,内在处有颗伟大善良的心。 这勾起了那真正单纯的韩柏在和魔种结合後,正迅速消逝的童真! 溪泉流过的声音在左後方不远处轻轻鸣唱,给这晨光苍茫裹的宁静小谷,平添了 不少生气和活力。 韩柏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更胜於早先被埋於土内时的感觉。 靳冰云起伏浮凸的曲线像向他揭示出某种难以掌握的天机。 黄绸衣温柔地包裹着她修长纤美,乍看似弱不禁风的娇躯。 韩柏记起了封上她穴道前,她望向他的那一对眼睛。 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眼,在那电光石火的一瞥闲,竟可以告诉别人那麽多东西, 只是一瞬,韩柏便看到了永世也化不开的忧思和苦痛。 韩柏低头闭目道:“对不起!” 刚说了这句话,立感有异,双眼猛睁,眼神变得锐如鹰隼。 靳冰云的美目张了开来,冷漠地和韩柏对视,一点也不退缩。 她的手按在韩柏胸前要害,只要她略一吐劲,保证韩柏心脉立断,一命呜呼。 韩柏双眼神光退去,苦恼地道:“你不是给我制着了穴道吗?” 靳冰云眼内闪过怜悯,叹道:“你武功虽别出蹊径,能人所不能,但江湖经验不 免太浅,想也不想我身为庞斑之徒,若不是故意为之,岂会如此容易被你掳走。” 韩柏苦笑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这问题,而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封穴能力,低估了 你的解穴本领罢了。” 靳冰云奇道:“我现在随时可杀死你,为何你一点也不放在心上?” 韩柏被靳冰云提醒,不禁呆了一呆,想了一会,才傻兮兮地道:“可能是因为你 这样躺着的姿势好看极了,使我不能和杀人连想在一起,坦白说,我倒很喜欢你的手 掌按在我胸前的感觉。” 靳冰云见他虽衣衫破烂,但挂着碎布的感觉要比衣裳楚楚的感觉强胜得多,而貌 相犷野,散发着慑人的阳刚魅力,偏是说话间带着浓重的孩子气,和惹人好感的童 真。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虽然她已很久也没有“好笑”的感觉。 韩柏松了一口气道:“好了! 你没有那麽凶了!” 他真的感到如释重负。 靳冰云微一错愕,想不到韩柏有如此敏锐的直觉,能感受到她心情的微妙变化。 韩柏又皱起眉头,道:“我在你身旁跪了这麽久,为何直到刚才你才出手制住 我?” 靳冰云一呆,答非所问道:“你才智过人,假以时日,或者可成为庞斑的对手也 说不定,可惜! 唉!” 韩柏道:“你还未回答我。”他这时更像个要求大人给予玩具的孩子。 韩柏真诚地想知道答案的神态,使靳冰云感到难以拒绝,唯有坦然相告:“我想 试试你的心性,看你会不会侵犯我。” 韩柏愕然道:“假设我真的侵犯你,你会怎麽办?” 靳冰云心想那有如此问人女儿家的,口上却淡淡遗:“我会让你先得到我,之後 再杀了你。” 韩柏目瞪口呆道:“我毫不惊奇你会杀我,但你怎会故意让我得到你?” 靳冰云俏目冷如冰霜,以平静得使人心颤的语气道:“因为我恨庞斑,我要他痛 苦;而你既侵犯被你强掳的妇女,自亦是死有馀辜。” 韩柏苦笑道:“我明白了,你将会主动告诉庞斑被我奸污了,纵使庞斑悲愤嫉 忌,但只能找着我的 体出气,如此你便达到了使他痛苦的目的了! 但现在你又打算 怎样做?你总不能迫我奸污你,尤其当我知道横竖也难逃一死,你实不应告诉我才 是!” 靳冰云美目一瞪,收回按在他胸前的夺命纤手,嗔道:“你既不是淫徒,谁又有 兴趣杀你,还不让开,我要起来了!” 要知道韩柏跪得极近,靳冰云除非先滚开去, 否则便很难不发生和韩柏身体碰撞的尴尬场面了。 韩柏连声应是,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连退多步,直到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下来。 靳冰云见到他背撞大树时,吓了一跳,神情天真得像个小顽童,比对起他粗 的 外形,怪异得没法形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韩柏只觉眼前一亮。 就像在一片荒凉沙漠裹,看到千万朵鲜花齐齐破土而出的壮观奇景。 靳冰云怕了他炽热的目光,举起衣袖,遮着上半边脸,盈盈立起。 韩柏看到她尖俏的下颔,鲜艳的红 ,心中一阵冲动。 忽地记起了秦梦瑶,芳踪何处? 香风飘来。 靳冰云脚不沾地似的,在他右侧掠过。 韩柏叫道:“你去那裹?”追着她没入林木深处的背影,飞掠过去。 穿出疏林。 咚咚水声坟满了天地。 靳冰云坐在溪流滚滚中突出来的一块石上,拿起了裙脚,将白玉般的赤足濯在清 溪裹。绣上双蝶的布鞋安放两旁,情态撩人之极。 她的美目深深注进溪水裹。 韩柏来到溪边,随着她的目光,看到溪水裹得水的鱼儿。 两人默默看着水内无忧无虑的鱼儿。 初阳透过林木的树隙间射进来,将随风颤震的树影光晕印在他们和溪水上。 靳冰云在水裹悠然自得地踢着白璧无瑕的纤足,幽幽道:“只是为了这自由自在 的刹那,我便没有後悔让你掳走。” 韩柏跪下,俯身伸头,双掌按着岸旁泥地,将上半身探入水裹,靳冰云踢水的清 响,立时传入耳内,有若仙籁,两人虽隔了半条溪,但水却将他们连了起来。 靳冰云大感兴趣地看奢他这过分了的“梳洗”。 韩柏把头从水裹抽回来,仰天痛快地舒出一口气,水珠小瀑布般从他头发泻下, 跟着呆了一呆,缓缓俯身,以瞪得不能再大的眼睛,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反影。 与魔种结合後,他还是首次看到自己的尊容。 靳冰云见他神态古怪,秀眉轻蹙道:“你不是认不出水中的自己吧!” 韩柏打了个寒战,叫道:“这不是真的!” 靳冰云更摸不着头脑,韩柏一时狡如狐狸,一时傻若孩童,构成了对她非常有吸 引力的性格。 她甚至感到和他一起时,时间过得特别快。 自跟随庞斑以来,她便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愈付出得多,痛苦愈多。 可是庞斑对她的魅力确也是非同小可,所以她也更恨他,恨他为了练魔功,甘於 将她牺牲了。 她不能拒绝,因为那是注定了的命运,一个赌约。 对风行列,善良的她,背负着噬心的歉疚和怜悯,其中是否有夫妻之爱,连她自 己也弄不清楚。 但眼前这奇怪的男子,却使她轻松写意,一点压力也没有。 韩柏仍呆望着水中的影子。 一面不能置信的骇意。 靳冰云随手拿起左旁的布鞋,掷在韩柏的水影上。 水中的韩柏化作一圈圈往外扩张的涟漪,小鞋似小舟般随着清流飘然而去。 韩柏茫然台头,刚好看到靳冰云闪着顽皮的目光,和她身旁变成形单影只的仅馀 绣花布鞋。 靳冰云淡淡道:“你还要不要得到我的身体?” 她说话的内容虽可使任何男人惊心动魄,但语气却平淡之极,便像要献身给韩柏 的人和她半点关系也没有。 韩柏愕然道:“你说什麽?” 靳冰云缓缓道:“我说在庞斑追上来杀死你前,你要不要得到我的身体?” 韩相听到庞斑的名字,虎目爆起前所未有的光芒,回复了赤尊信式的自信和精 明,哈哈一笑道:“你也不要太小觑我,我既有胆量掳走你,自然有和庞斑较量的本 钱。” 靳冰云没好气地叹道:“刚才我差点便杀了你,你还要在我面前说大话。” 韩柏并不争辩,仰身躺在岸旁,望着天上的白云,以舒服得像甘心死去的语调 道:“为什麽太阳落下去,又能回升上来;人死了却不会复生,这是什麽道理?” 靳冰云讶道:“你真的不知道庞斑正追来还是假的不知道?你难道有把握胜过他 吗?” 韩柏道:“你还未回答我,人死为何不能复生?” 靳冰云对他的无动於衷恨得牙痒痒,嗔道:“待庞斑来到後,你便可向阎王爷请 教这个问题,不过却须小心他会拔你的舌头。” 韩柏将双手放在头後,权作无忧的高枕,懒闲闲地笑道:“庞斑的唯一弱点是 你,我唯一的弱点也是你,假设你不和我合作的话,我便死定了,你会和我合作 吗?” 靳冰云见他胸有成竹,实在摸不清他的葫芦裹有何应付追兵的妙药,叹道:“我 是不会和你联手对付庞斑的,何况即使加上了我,我们也不会是他的对手,这世上或 者只有浪翻云才有资格成为他的对手。” 听到浪翻云的大名,韩柏现在变得粗浓如剑的眉毛一扬,眼内闪过崇敬的神色。 犹记得在荒庙里,惊天地泣鬼神的覆雨剑一出,黑白二仆立时落荒而逃。 靳冰云没有放过他的反应道:“我果然没有想错,你是为了浪翻云才掳劫我,这 证明了你被埋士下时,听到了我和庞斑的对话,为何你被活埋土内,竟不会闷死,这 是什麽武功?” 韩柏想不到她心细如斯,自己的一个反应,便给她推断出这麽多事物,他一出生 便是孤儿,从来没有人真正关心他,着紧他。直到遇上靳冰云,他知道此生也休想忘 记她在他被活埋时,每一句说话,每一下叹息。 靳冰云瞅他一眼,微嗔道:“你听到我的话吗?” 韩柏坐了起来,望向靳冰云道:“你的话每一句都听到,每一个字也记得,将来 也不会忘记,现在时间愈来愈紧迫,我没法向你作更详细的解释,只问若不是硬桥硬 马和庞斑对着干,你肯否和我合作逃走?” 靳冰云不能置信地道:“你具有逃离庞斑魔爪的把握?” 韩柏忽地眉头一皱,侧俯地上,将耳紧贴在泥土上。 靳冰云心下大奇,此人诡变百出,难道竟懂“地听”之术吗?不禁对他作出新的 估计。 韩柏坐起来道:“追兵巳在叁十里外现身,几乎是笔直往这裹赶来,显然已发现 我们的行踪,厉害啊厉害!” 说到厉害时,他的童真和孩子气又活脱地呈现出来。 靳冰云心中一软,轻轻道:“你要我如何和你合作?” 韩柏欢呼一声,由坐变站,跃离岸旁,构掠小溪,行云流水般来到靳冰云的身 旁,一手抄起她的蛮腰,脚尖点石,凌空而起,投往对岸的林木裹,只留下了只绣花 布鞋。 靳冰云怒道:“我会自己走,快放我下来!” 心中却暗恨自己刚才不会反抗。 韩柏果然停下。 靳冰云脚一触地,双手自然往韩柏推去。 岂知韩柏像座山般动也不动,反而搂着她纤腰的手用力收紧,将她动人的玉体搂 得往他靠贴过去。 靳冰云大怒,一掌按在韩柏宽阔的胸膛上,寒声道:“还不放开我!” 韩柏眼中闪过慑人心魄的巽彩,沈声道:“你刚才还说可让我得到你的身体,又 说和我合作,为何现在又要杀我了?” 靳冰云微微一呆,玉颈微俯,头轻垂,娇躯已给韩柏紧拥入怀里。 鼻中传入韩柏浓烈的男性气息,忽地轻呼一声,原来她感到正和韩柏一起往土内 沈下去,就像沈进水裹,但脚踏处明朗是实在的青草地。 韩柏衣衫无风自拂,眼里爆起强芒,那是内功运行至极点才出现的现象。 惊人的气劲,使他和靳冰云硬生生钻入土裹。 靳冰云心中大讶,韩相的功力已臻黑榜级高手的境界,为何从未听过江湖上竟有 这一号人物。 两人已没至腰部,仍不断沈下。 靳冰云暗忖,你或者不怕活埋土里,但我却定会活生生闷死。 可是她并没有抗议。 脑中浮起一幅接一幅的回忆,想到了久远得像有百年千年之遥的童年时代。 八岁之前,她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专心剑道。 只是一个赌约,使她的一生改变了。 她便是赌注。 一个八岁的小女孩。 她从那件事发生的那日开始,便再也不会哭泣。 十八岁那年,她远赴魔师宫,谒见庞斑,成为了他唯一的女徒,开始偿还十年前 欠下的债。 现在她只想长埋土内o 韩柏道:“你在想什麽?” 靳冰云轻叹一声,终伸手搂着韩柏粗壮的厚背,这时手刚好沈进泥裹。 韩柏道:“看着我!” 靳冰云仰起俏脸,刚好韩柏的大嘴封下来,啜紧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靳冰云待要挣扎,忽地发现了这一吻并没有任何邪欲成分。 一道真气通过唇搭的桥梁,延绵不断地由韩柏的口中度过来,使她浑身舒泰。 眼前一黑。 终没入土裹。 但却没有丝毫气闷的感觉。 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的盖代魔君庞斑,挺立高崖之上,一手收在背後,另一手垂 下,紧握着一乾一湿两只绣了双蝶纹的布鞋,眼神投往高崖下平原远方坟起的小的间 内的小谷。 就在那裹找到了冰云的这对鞋子。 庞斑智慧的眼神像是洞悉了一切。 有“小魔师”之称的爱徒方夜羽卓立背後,自他将布鞋送到这裹来後,庞斑一直 默然不语,使人不知他脑内转动着什麽念头。 事实上自懂事以来,方夜羽从来不知道庞斑脑内转着什麽念头。 这使他除了对庞斑天神式的崇敬外,还充满着畏惧。 落下的太阳在远方地平线上散发的动人心魄的火红馀晖,扇子般投射往入黑前的 天空。 庞斑平静地道:“浪翻云胜了!” 方夜羽微一错愕,因为弄不清楚这是说出一个事实,还是一个问题? 庞斑道:“你步声较平时重了少许,显是受心情影响所致,若不是浪翻云胜了, 你何会如此?” 方夜羽恭身道:“可是我之所以心情沈重,也可能是因找不到小姐而惹起的。” 庞斑微微一笑道:“我当年选尔为徒,正是看出你性格坚毅。搜索冰云之事才刚 刚开始,夜羽你怎会如此快便沮丧,故我可断言你刚收到了有关浪翻云的情报,并知 道了於我们不利的战果。” 方夜羽脸上泛起衷心佩服的神色,道:“果是如此,谈应手和莫意闲联击浪翻 云,仍然落得一死一逃的下场,使浪翻云声威更振,除非师尊亲自出手,否则对我们 声势的损害,实在难以估计。” 庞斑长笑道:“好一个浪翻云,虽说谈、莫两人这些年来纵情酒色,功夫有退无 进,但你能破他两人联手,足见覆雨剑法已达因情造势,以意胜力之道境,否则你浪 翻云如何能胜。” 他虽不在当场,但却有如目睹当时所发生的一切,还未动手,浪翻云超然於生死 胜败的意态,便使谈莫两人心生惧意,气志被夺。 唯能极於情, 故能极於剑。 庞斑的“因情造势,以意胜力”四个字,正点出了其中关键。 於此亦可见真正理解浪翻云的,便是这最可怕的大敌。 方夜羽道:“我已撤退了所有对付怒蛟帮的後勤力量,因为在师尊亲自出手搏杀 浪翻云前,我们实不宜再有任何因对付怒蛟帮而招致的败绩。” 庞斑眼光凝望远方,像想起了世间上最美妙的事物似的,出奇地柔和道:“在洞 庭湖内,怒蛟岛东叁十里处,有一终年给云雾怒涛封锁的无人孤岛,据渔民说,那是 当神仙游湖时,落脚奕棋的地方。” 方夜羽呆了一呆,把握不到庞斑为何忽然提起此一无人孤岛。为了对付怒蛟帮易 守难攻的天险,他曾下了一番功夫研究怒蛟岛和附近的地理环境,自然知道有这名为 “拦江”的荒岛,但想不到这二十年不问世事的师尊,对此岛竟也知道得那麽详细。 庞斑低吟道:“浪翻云啊!你知否我多麽想念着你。” 方夜羽听出庞斑语气盈溢着僮憬和热恋般的深刻情绪,不禁肃然起敬,只有庞斑 这种心胸气魄,才能使他六十年来,高踞天下的第一高手宝座。 浪翻云你究竟是怎麽样的超卓人物?竟能如此得庞斑“错爱”? 庞斑仰天重重舒出一口压在心头的豪情壮气,徐徐道:“自先师蒙赤行百年前与 传鹰那使天地色变的一战後,天下再无一可观之战,浪翻云呀! 你莫要让我庞斑失望 啊。” 方夜羽心湖激起了千丈巨浪,他知道庞斑已定下了出手决战高踞黑榜首位的无敌 高手覆雨剑浪翻云的地点和日子。 庞斑放在背後的手衣袖“霍”声一拂,示意方夜羽离去,看似随便地道:“告诉 浪翻云,明年月圆之夜,当满月升离洞庭湖面时,我在拦江岛恭候大驾。”他心中感 到一阵莫明的痛苦,因为他终於放开对靳冰云的想念,并下了决定任由靳冰云自由离 去,她若对他的恨比对他的爱少,终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情到浓时情转薄。 方夜羽俊秀的脸透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尽管他知道庞斑和浪翻云的决战,如箭在弦,势在必发,但当庞斑说出来时,他 仍压不下心中的激情。 没人比他更明白,为何庞斑将决战推迟至一年後。 因为庞斑想给这数年来剑技一直突飞猛进的浪翻云多点时间。 六十年来无敌天下的庞斑真的不想浪翻云是他的另一个“失望”。 方夜羽离开庞斑傲然卓立处的高崖後,撤退了所有围捕韩柏的人手,虽然庞斑没 有告诉他这样做,但他已掌握了庞斑的心意。 否则庞斑又怎会一句也不提起靳冰云? 他若仍放不开靳冰云,他便不会见浪翻云。 现在他定下了决战浪翻云的地点日期时间,自是他决定已将儿女私情拨到一旁, 不成障碍。所以方夜羽自然要在这一年内,不碰任何和靳冰云有关系的事,以免影响 了庞斑决战浪翻云前的心境。 说放就放。 也唯有庞斑这级数的修养,才能做到。 浪翻云的可怕在於他的放不下。 庞斑的可怕在於他的放得下。 前者有情。 後者无情。 韩柏和靳冰云在山野间奔行。 靳冰云白衣飘飘,仙女般在月夜裹的草原上幽灵般掠过。 韩柏追在她背後,心中还想着和她在土裹的亲吻和肉体的接触。 那是时间停止了推移,星辰停止了流动的美妙时刻。 靳冰云忽地停了下来。 亭亭俏立。 她白玉般的一对赤足,轻盈地踏在湿润的草地上。 韩柏来到她身旁讶然止步,奇道:“为何不继续走?庞斑随时会转头来找我们 的。” 靳冰云冷冷地道:“你以为你耍的把戏真能瞒过庞斑吗?你既能活埋不死,自亦 可躲入土裹,怎能瞒过他们?” 韩柏搔头道:“即使知道又怎麽样,难道他能把大地翻过来找寻吗?” 靳冰云看到以堂堂大汉之躯,作出这个小孩子搔首的动作,心中无由一软,不想 在言语上嘲弄他,叹道:“庞斑何等样人?他会的其中一种魔功,一经运展,可察知 方圆十里土地内外所有的生命,他便曾用此法,找到我走失了的小田鼠,又怎会不知 你藏在地底那裹?” 韩柏心中一寒,道:“若是如此,他现在到那裹去了?” 靳冰云眼中抹过失落的哀伤,低声道:“他正看着我。” 韩柏骇然一震,惊呼道:“什麽?” 靳冰云那似对人世毫无依恋的眼光,飘到他那里去,呢喃低语道:“我是说他正 在某处紧盯着我,这绝错不了,因为以前每当他专注地望着我时,我都有现在这种感 觉。” 韩柏打了个寒战。 但很快又回复了冷静。 他的目光往四方远近巡逡,最後落在後右方四里许外一座像鹤立鸡群般,高出其 他山头的高峰。 那是可俯瞰这周遭数十里内景物的最高点。 庞斑要嘛便是不在, 否则必立於其上。 山峰被月亮的大光环晕榇托着,更突出了它的幽暗和神秘。 韩柏遥望山峰。 一种微妙的感觉流过身体。 他明白了勒冰云感应到庞斑在看她的第六感。 因为他也感到庞斑正在看他。 奇妙的感觉蓦地消去。 他知道庞斑收回了他的目光。 靳冰云的甜美声音突然像仙曲般从背後传来道:“他知道我们发觉到他,所以走 了。” 韩柏回过头来。 靳冰云已坐在草地上一块平滑的石头上,侧挨着石旁的大树,两眼望着自己的一 双赤足,有种软弱无依,惹人怜爱的感觉。 韩柏来到她身旁,单膝跪了下来,问道:“他为何不出手对付我?” 靳冰云脸上掠过痛苦的神色,以令人心碎的声音温柔地道:“因为他已定下了与 浪翻云决战的日子,其他一切都再不重要了。” 韩柏目光一沈,射出森冷的寒光。 勒冰云讶然审视他。 韩柏一忽儿天具无邪,一忽儿又像个冷静睿智的老手,构成了一股奇异的吸引力 和特质,令她冷静多时的心田,也泛起波动。 韩柏望向靳冰云,刚要说话。 靳冰云先道:“不要求我做任何不利罢斑的事,无论如何,我虽不会帮他,但也 不会对付他,你或浪翻云若真有本事,除棹他好了,何用依靠我这个小女子,好了! 我要回家了。”说到“除掉他时”,眼中掠过令人心痛的哀伤。 韩柏先是没趣,听到最後两句,却大吃一惊,跳了起来道:“你要回家?” 靳冰云站了起来,缓缓转头,望往远方的天空,彷佛那片夜空,就是她家上的天 空。 韩柏跳到她俏脸扭往的前方,摆下个拦着她回家之路的姿态,张开双手道:“你 竟然还有家?” 靳冰云以平静得怕人的声调道:“当然有,我离家已有一百年一千年了,庞斑既 已不要我,我为何还不回去?” 接着秀眉一蹙道:“让开!” 韩柏呆了一呆,才想起自己拦着她的去路,大大不好意思,慌忙收手退後一步, 却没有让过一旁。 靳冰云幽幽一叹,柔声道:“我只是个苦命的人,趁我还有家时,让我回家 巴!” 韩柏热血上冲,一拍心口道:“让我送你回去,横竖我这连家也没有的人也没有 什麽事可仿。” 靳冰云垂首道:“谢谢你,可是我只想自己一个人独自回家去,你的心意,我领 受了。” 韩柏大急道:“你这便要离开我吗?” 靳冰云见到他大孩子般的神态,忍不住噗哧一笑。 韩柏眼前一亮。 她的笑容确能使明月也失去颜色。 靳冰云将俏脸躲入高举的衣袖裹,往後飘飞。 韩柏看着靳冰云远去的倩影,高叫道:“你的家在那裹?” 靳冰云在没入树林前,声音远远送来道:“家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他日若有 闲,可往慈航静斋一行。” 韩拍全身一震。 慈航静斋。 靳冰云的家竟是慈航静斋? 她和秦梦瑶又有何关系?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云覆雨3-2                 第二章 山雨欲来   清晨。   大雨。   雨声淅沥里,水珠由寺庙的斜檐串泻下来,在风行烈面前织出一面活动的水 ,雨水带 来的清寒,使他灵台一片清爽,就像这所山中寺庙的超然於尘俗之上。   雨点打在泥上、植物上、水珠溅飞,每一个景象,都似包含着某一种不能形容的真理。 平静的女音在他身後严肃地道:“风施主小心晨雨秋寒,稍一不慎着了凉,於你虚弱的身体 ,并无好处。”   风行烈眼光由下往上移,跨过了庙墙顶的绿瓦,送往山雨蒙蒙的深远裹,淡淡道:“玄 静师傅有心了,一叹一啄,均有前定,若上天确要亡我风行列,谁也没法挽回。”   玄静尼淡淡道:“天下还有很多事等待风施主去做,若施主如此意气消沈,怎对得起送 你来的广渡大师,若非有他出面,我们空山隐庵又岂会破去二百年来不招待男宾的惯例,将 你收容。”   风行列虽没有回头,却可以想像到玄静尼清丽的俏脸。   她这麽年轻美丽,为何却要出家为尼?   还是这所名刹的女主持。   其中一定有一个曲折的故事。   “风施主!”   风行烈叹了一口气道:“大恩不言谢,这些日夹我闲着无聊,从佛堂借了很多经典来看 ,颇有所悟,有缘无缘,确是丝毫不可勉强。”他心中想着的却是靳冰云,她究竟在那裹? 是否也如他般如此地挂念着他?   玄静尼柔声道:“天将降大任於斯人也,怎会是舒舒服服的一回事,施主若不振起雄心 ,武功怎能回复往昔?”   风行烈蓦地转身,握拳咬牙道:“就算我武功回复旧观,甚至更胜从前,但又怎能胜过 庞斑!天下根本便没有人能胜得过他!”   玄静尼从他眼中看到对庞斑深刻的仇恨,暗叹人世间的恩怨交缠,若蚕之吐丝,至死方 休!心中也无由地升起对这落难的浚秀年轻武林高手的怜惜和慈悲心。   夙行烈倏地省觉到自己的失态,退後垂手道:“师傅请谅风某失敬之处。”   玄静尼若无其事地道:“风施主回房休息吧!”   风行烈环目四顾这处於空山隐庵南区的独立院落,清清寂寂,住在这裹的尼姑,都因他 的到来而迁往其他院落,除了侍候他一日数餐的两名老尼外,便只有玄静不时来查看他伤势 痊愈的进展。   玄静尼微嗔道:“风施主!”   风行烈讶然望向她。   她最使人印象深刻的是清丽挺拔的秀眉、明亮的眼神,和似乎从未经过情绪波动的容颜 ,这令人联想起一张没有人曾书写染污过的美丽雪白的纸张,她那身素色的袈裟,更突出了 她不染俗尘的超然身分。   像现在这种微嗔的神态,风行烈还是这些日来首次看到。   玄静尼双手合什,挂在指隙闲的佛珠串一阵轻响,低头道:“贫尼动了嗔念,罪过罪过 !”   风行烈心中掠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暗忖即使身入空门,是否就须如此压制自己的真情性 ,她若能嫣然一笑,必是非常好看。他当然不能将这冒犯不敬的想法说出来,充满歉意道: “都是在下不好,触怒了师傅,风某来此已久,也应该走了!”   玄静尼淡然道:“风施主现在毫无保护自己的能力,若在途中出了任何事,我们很难向 净念禅宗交代,而据我们最新的消息,庞斑的黑白二仆正竭力找寻你的行踪,所以广渡才连 探望你的念头也要打消,更不要说将你带回净念禅宗了。”   风行烈恭敬地向她一躬身,道:“在下心意已决,并写下书信,若将来广渡问起,你将 信予他一看,事情便可清楚明白。”   玄静尼平静地道:“施主去意,贫尼怎会不知,刚才我曾到施主静室看过,早发现了写 给广渡大师的信和执拾好的衣物包裹,不过据广渡大师所言,施主的安危牵涉到天下苍坐的 祸福,施主真要走,还请叁思。”   风行烈苦笑道:“我能避到那裹去,庞斑的势力正不断膨胀,终有一天会找到这裹来, 那时牵累了师傅等与世无争的人,我怎过意得去?师博请了。”   玄静尼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色,借低头的动作不让风行列看到,轻轻道:“施主 去意已决,我自然不会拦阻,正如施主所说,天下事无一件能走出机缘之外,夹也是缘,去 也是缘,施主珍重了。”   夙行列哈哈一笑道:“来也是缘,去也是缘!”声音里却毫无欢音或激动的情绪。   玄静尼看着他从房中取出随身小包袱,撑起雨伞,消失在烟雨蒙蒙的门外。   “啪!”   捏着佛珠串的纤手硬生生的捏断了佛珠串和一颗佛珠子。   数十夥佛珠泻落地上。   像廊外面的水珠般弹起。   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   可是她犹似不知。   只定眼望着风行烈消失在那裹的蒙蒙山雨。   韩柏和靳冰云分手後,赶了一夜路,黎明时来到官道上。   道上静悄无人。   韩柏心想难道真是天要助我,一个庞斑的人也撞不到,自己和靳冰云一起时,庞斑或许 会不动他,但离开了靳冰云後,庞斑便没有放过他的理由。   走了一会,仍是不见一个人。   不禁大感可疑。   为何一个赶市集的人也不见。   韩柏冷哼一声,站定下来。   一个文士装束,英秀俊美但却体格轩昂魁捂的年轻人缓缓从林闲步出,来到官道的正中 心,彬彬有礼地道:“兄台相格雄奇,又能在我们手中,劫走冰云小姐,公然向魔师挑战, 显非平凡之土,敢问高姓大名?”   韩柏道:“在下韩柏,公于是庞斑的什麽人?”   文士温和一笑道:“本人方夜羽,乃魔师次徒,失敬了。”   韩柏想不到他如此温和有礼,虽是敌对,仍大生好感,道:“请问魔师何在?”   方夜羽哈哈笑道:“韩兄确是志气可嘉,可惜家师事忙,未能来会韩兄,只好由徒弟代 师之劳了。”若换了别人,早勃然大怒,但方夜羽却偏仍是那副谦谦佳公子的风度。   韩柏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你果然不是庞斑,魔师怎会若你那麽年轻。”   方夜羽心中大奇,这人应是智勇双全之士,为何竟如此不掩饰对庞斑的畏惧,而且神态 有若未成熟的人,讶道:“韩兄既如此惧怕家师,为何又公然和他作对?”   韩柏理所当然地道:“怕还怕,作对还作对,又怎可因怕而什麽也不敢去做。”   方夜羽暗忖此子若非傻子,便是个真英雄,韩柏年纪看来像二十叁、四,又像叁十一、 二,在江湖上理当有段经验,为何却从不听人提起?因道:“韩兄究竟是那个门派的大家? ”   韩柏一呆道:“我也弄不清楚。”   方夜羽从从容容,一拍挂在背後的两支短戟,微笑道:“韩兄既不愿说,在下唯有出手 请教高明,从韩兄的手底下摸出韩兄师门来历,韩兄请!”   韩柏想不到大家说得好好的,竟然说打就打!骇然退後一步,插手道:“不公平不公平 !”   方夜羽一愕道:“韩兄若认为不公平,在下可只以空手领教。”   韩柏皱眉道:“这依然不公平。”   方夜羽大讶道:“这又有何不公平之处,请韩兄指教。”   韩柏坦然地道:“方公子双戟乃随身兵器,若弃而不用,武功自不能尽情发挥,反之我 却惯了两手空空,尔消我长,对公子当然不公平之极。”   方夜羽像看怪物般瞪了他好一会,叹道:“韩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而我偏不能让你 就此离去,真教在下非常为难。”   韩柏见他对着自己这可恶的敌人,依然潇 自若,有风度之致,不禁暗暗心折,由此推 其徒及其师,可见庞斑亦当是气概万千的不世人杰,当下嘻嘻一笑,不好意思地道:“横竖 你背插双戟,不如借一把给我,公平决战。”   这种提议,也亏他韩柏说得出口。   方夜羽丝毫不以为忖,愕然道:“韩兄实战经验显然非常缺乏,骤然用上别人兵器,不 是更吃亏吗?”   这回轮到韩柏大奇道:“你怎知小弟缺乏实战经验?”   方夜羽哂道:“这有何稀奇,假设韩兄转战天下,早震惊江湖,在下又何须请教韩兄高 姓大名?”   韩柏恍然,一面暗惊这方夜羽心思细密,另一面却暗笑无论对方有何神通,也不会猜到 赤尊信将自己造就成高手的离奇手段。   方夜羽忽地长啸一声。   手动。   白芒闪。   长叁尺八寸的精钢短戟,插在韩柏脚前叁寸,戟尖没入泥土的深度,不多不少,恰好支 持起挺插的戟身。   韩柏心中大懔。   只是这一手,已使他知敌手难惹。   他伸出手,握在短戟的把手上,却拔不出来。   一股奇异至难以形容的感觉,由戟身传入他的手裹。   韩柏虽然事实上看不见,也听不到,却感觉到短戟的杀气,感觉到短戟曾经历过的每一 次拚杀,心中泛起一种惨烈的情绪。   短戟离土而出,顿时在空中幻出万道青芒,蓦然往韩柏身前回收,变回从容握在右手烁 光流闪的叁尺八寸短戟。   方夜羽心内的震骇确是难以形容。   要知他这仗以成名的‘叁八戟’是用北海海底据说来自天上的神秘‘玄铁’所制,不但 炼制时的火温要比一般精铁高上数倍,熔铸出来後的玄铁,也比一般精铁重上数倍,所以别 小看这支短戟,竟有一百五十七斤之重。   一般人双手也未必能将它棒起。   但韩柏舞动短戟时,那种潇酒和从容,便若拿起一枚绣花针在虚空中缝出最细致精巧的 图案,又像曾看着那短戟出世那样,对‘戟性’熟悉无比。   韩柏叹道:“好家伙!把手处这些螺旋粗条纹使握着它也变成享受。”他自幼便负责韩 府武库的打理工作,对兵器的感情之深,真没有多少人能及得上。   方夜羽兴致勃勃地道:“难道韩兄原也是用戟的高手吗?”   韩柏摇头苦笑道:“我也不知自己应用那种兵器,只觉每一种都很好很好。”   方安羽像完全忘记了韩柏是他的大敌般,微微一笑道:“韩兄知道吗?在下今年虽只二 十八,但与人生死搏击的经验都是不少,可是从未试过像刻下般在交战以前,便把敌手虚实 知道得如此地一清二楚。”   韩柏愕了一愕,恍然失笑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方夜羽脸上笑意更盛。   他忽地发觉自己颇有点喜欢韩柏,此人貌似天真,其实才智高绝。   韩柏道:“对於小弟手上此戟的认识,自是无人能出方公子之右,所以只看我多手地舞 了两下,方公子便能揣出我的斤两,不知方公子胜算可高?”   方夜羽苦笑道:“只是五五之算。”接着苦笑化作挂在唇边的傲意,冷然道:“但若你 手中的戟重归我手,以双戟对韩兄的空手,韩兄能支持百招以上,已属异数。”   韩相心中一热,豪情涌起,大声道:“那我便将戟还你!挡你百招看看则个。”   方夜羽喝道:“万万不可!”   韩柏皱眉道:“方公子难道要舍易取难吗?”   方夜羽坦白道:“不瞒韩兄,我对你起了爱才之念,故想换个方式,来和韩兄比试。” 韩柏有点感动地道:“能不和公子兵刀相见,自是最好。”本性善良的他,不禁对眼前这气 概风度优美得无以复加,隐然有继承魔师庞斑影子的超卓人物,起了惺惺相惜之心。   方夜羽道:“游戏的方式任由韩兄定下,方某无不奉陪,韩兄若败了,便归顺我师,作 我的头号手下;韩兄若胜了,方某便代家师赦过你掳走冰云小姐之罪,不再追究,此条件接 受与否,韩兄请一言而决。”语意间自具纵构脾阖的豪气。韩柏眉头大皱道:“我就算空手 对方公子的双戟,最劣也只是落败身亡罢了,但比起要做你的手下,总要有种得多,更何况 我根本想不到舍手底下见真章外,还有什麽其他方法可采择?”   方夜羽成竹在胸地道:“韩兄江湖经验毕竟浅薄了些,方某虽是一人现身,但早在这裹 布下了天罗地网,只是家师亲手训练的十大煞神,便能令韩兄饮恨於此,韩兄可相信吗?” 韩柏道:“你不说我也感觉得到,刚才我握戟在手时,便皆想过立即逃定,但隐隐间感觉到 方兄在暗处布有高手,才打消了这念头,所以怎会不信方公子所言;奇怪的只是公子刚才还 准备和我单打独斗,一决雌雄,现在怎又改变主意,使手下围攻於我?”   方夜羽长笑道:“这个道理你日後自会知道,你既想不到比试的方式,不如由方某划下 道来,看看尊意如何。”   韩柏想了想道:“公子何碍说来听听!”   方夜羽正容道:“由现在开始,我撤去所有监视韩兄的人手,任由韩兄躲起来,叁天後 我便会动用所有人力物力,追捕韩兄,若能於叁个月内将你生擒,便算韩兄输了,反之则是 方某败了,韩兄意下如何?”   韩柏一听大为意动,先不说方夜羽是否真能找到他,即使找到他後还要将他生擒活捉, 那是谈何容易,喜叫道:“这即是捉迷藏的游戏,小弟最爱玩的了。”   方夜羽见他神态虽若儿童,但已见怪不怪,微微一笑,飘身退後。   韩柏举起短戟,高呼道:“你的戟!”   方夜羽的声音远远传来道:“一天方某的单戟不能胜过韩兄的单戟,这大戟便交由韩兄 保管。”   韩柏看着方夜羽消失在官道的转角处,眼中射出佩服的神色。   方夜羽不愧庞斑之徒,行事磊落大方,教人折服,亦教人莫测高深。   他一声长啸,没入林内。   游戏开始。   假设韩柏败了,这一生他再也休想向魔师庞斑挑战。   龙渡江头上游叁十里。   一艘巨舟放风而来,赫然是怒蛟帮的旗舰“怒蛟”。   船还未曾泊往岸,一量人从船上跃起,落往岸旁,与沿岸奔来的数十人相会。   从船上跃下的当然就是赶来援手的凌战天和庞过之等一众心腹猛将。   凌战天看到众人安然无恙,一反平时的冷静沈着,激动得叫道:“小鹰!”   正奔上来的上官鹰全身一惊,止步道:“二叔,这十年来,你从没有唤过我这名!”   凌战天一呆,在上官鹰前五尺处煞住马步,喃喃道:“真有十年了,我也很久没听你叫 我作二叔了。”   两人对望一眼。   忽地一齐仰天长笑起来。   这上下两代两个人,叁年前虽说放弃了成见,和洽相处,但互敬有馀,亲爱不足,可是 在目下这等动辄死别生离的非常时期,死去已久的‘叔侄’情,终於复燃。   凌战天叹道:“还是那个小鬼头。”心中涌过在上官鹰的小时逗玩他的种种情景。   上官鹰激动地道:“只要能换来二叔这句话,小鹰便觉得这些日来冒的风险,是没有白 熬了。”   凌战天冷哼一声道:“我早劝过你不要随便离开怒蛟岛的了。”   上官鹰忍着心中欢悦再肃容道:“小鹰知罪!”   凌战天‘咦’了一声,道:“大哥在那里?”   翟雨时分外恭敬地道:“浪首座说过他会追上我们。”   凌战天不满地摇摇头,眼光转往戚长征身上,奇道:“长征!你一向最多话,为何直到 此刻一句也未听你说过?”   凌战天显然心情大好,否则也不会一反惯例打趣这些後生小辈。   戚长征正容道:“帮主和副座在上,戚长征有一个请求,务请答应。”   这次连翟雨时和上官鹰也齐感愕然,他们都听出戚长征语调中所显示出来的坚决意味。 凌战天脸色一沈道:“不好听的话,最好别说。”他也感到事情的不寻常。   戚长征坚决地道:“这事不能不说,不能不做!”   凌战天脸色由沈转寒,冷冷望着戚长征。   在一众後辈裹,他最喜欢的便是这爽朗磊落的青年,此子刚中带柔,粗中有细,是习武 的罕有奇材。   上官鹰道:“有话便说出来吧!何用忸怩?”   翟雨时截入道:“匹夫之勇,长征你须叁思而後行。”   戚长征叹道:“雨时你定是我肚内的蛔虫,否则为何没有一件事能瞒过你。”   上官鹰猛然醒悟,脸色一沈,怒道:“怎麽?你竟是要去找马峻声算帐?”   戚长征哈哈一笑道:“此不义之人险累我断送了帮主和一众兄弟的性命,戚某若不取他 首级,怎能还厚颜留在怒蛟帮?”   瞿雨时缓缓道:“无论成败,你可有想过那後果?”   马峻声在八派联盟年轻一辈裹,声势如日中天,即使戚长征胜了,只会惹来与白道化不 开的深仇,争斗火并,永无宁日。   尤其常现在怒蛟帮正处於孤立无援的劣境,问题便更严重。   戚长征道:“是非黑白,自有公论。”   上官鹰默默不语,他怎会不清楚戚长征的性格,假设他不批准戚长征此行,戚长征将再 也不会快乐起来。   凌战天虽未清楚事起因由,但已猜到几分,喝道:“我不赞成!”   “战天!让他去吧!”   众人愕然,往声音传来的江边望去。   一名大汉拿着酒壶从江畔高及人腰的青草丛中坐了起来,正是剑动天下的‘覆雨剑’浪 翻云。   戚长征全身一阵抖颤,叫道:“大叔!”   浪翻云咕嘟‘吞’下一口酒,冷喝道:“小子莫再多言!快向赘主请示。”   戚长征来到上官鹰跟前,待要下跪,上官鹰已一把扶着,轻道:“长征珍重!”   戚长征瞬也不瞬地深望着上官鹰,一声长啸,退了开去,转瞬没入江旁树林裹。   浪翻云霍地站起,淡然自若道:“叁年内若此子不死,他的成就将会超越‘左手刀’封 寒,成为当今刀法第一大家。”   众人心中一阵激动,能得浪翻云如此赞许,戚长征死而无憾。   凌战天一愕道:“大哥的看法,我绝对同意,但是他能活着回来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   上官鹰默不作声,眼神闪着忧色。   浪翻云微微一笑道:“只有能人所不能,才能超越其他人,没经烈火烧炼的刀,又怎能 保持刀的锋利;没有痛苦流血的人,又怎可保持人的锋利。”   他说罢又喝了一大口酒,平静地道:“好了,回家吧!”   凌战天愕然望向他。   翟雨时将头垂下,避过凌战天的目光,他也如凌战天般看破了浪翻云要回家背後的情由 ,但他不想凌战天晓得他的才智竟达到这地步,在他面前,翟雨时总是收敛锋芒,那几乎成 为了一种习惯。   浪翻云决定了挑战天下无人敢惹的魔师庞斑。   凌战天道:“大哥与庞斑一战如箭在弦,势所难免,我便和大哥回岛去痛饮他妈的十昼 十夜,预祝大哥旗开得胜。”   浪翻云哑口失笑道:“得胜得败尚是言之过早,不过说到喝酒,你便一定喝不过我,怕 只怕素素到时不肯放你过来跟我如此喝酒。”   上官鹰心头一阵激动。凌战天才是浪翻云的真正知己,从浪翻云一句话,便猜出浪翻云 欲在与庞斑决战前,重温和亡妻惜惜生前共处过的物事;岛上孤云、洞庭夜月,涛声击楫, 寒露湿衣。所以他要回家了。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云覆雨3-3                 第叁章重回旧地   风行烈在午时前赶到武昌。   一进武昌,他便感到该地异常的气氛。   路上多了很多武林人物。   有些一看便知是来自八派联盟的门派,一些却是帮会或黑道中人,使得气氛像拉紧了的 弓弦。   风行烈避开大街,在一间地点偏僻的小客栈,要了个设备简陋的客房。   到武昌来他是要找一个人,问他要回一把刀。   这刀关系到他未来的希望。   在房中用过早饭後,他便开始打坐,让体内真气流遍全身血脉筋气。   庞斑那一掌虽说收回了九成功力,但仍是非同小可,直到现在身体在外表上看来似完全 康复,但一口真气始终不能结聚,只要来几个壮汉,便可轻易将他制服。   蓦地隔壁传来喝骂的声音。   风行烈惊醒过来,留心一听。   只听那带他上房的店小二骂道:“他奶奶的死病相,明天再不懂自己爬起来滚出去,我 便将你扔到外面,不要说我没有警告你。”   风行列心中一动,推门而出,恰好迎上一脸怒容的店小二,问道:“小二哥因何事大动 肝火?”   店小二见风行烈丰神俊朗、气俊不凡,不敢怠慢,竖起指头反指背後道:“这人一来便 病倒床上,又没钱交租金,若不是我本着上天好生之德,早掷了他出去,但总不能长此下去 呀。”   风行烈同情之念大生,立时为那病人付清欠租,看着小二走了,才步入房内。   床上躺了位脸无血色的青年,两眼无力地望向风行烈,眼中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也不 知是感激还是厌恨。   风行烈来至床边,“咦”一声道:“朋友原来是武林人,竟是受了内伤。”   那人两眼一闭,像对风行烈一点兴趣也没有,也没因风行烈高明的眼力感到惊异。   风行烈大感没趣,便想回到自己的房间,继续用功,刚转过身来,那人一阵狂咳。   风行烈忍不住回头过去,只见那人咳得胸前满是瘀黑的血。   那人眼睛紧闭,似乎晕了过去。   风行烈剑眉一皱,心中一动,口上却道:“真可怜,让我找个大夫来看你吧!”   一边说一边离房而去,刚踏出走廊,眼前一亮。   一位身长玉立,年龄绝不超过二十的少女,黑衣白肤,如花俏脸,发结上插一朵小黄菊 ,俏立在长廊的尽处,向他微笑招手。   风行列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定睛再看,少女的确仍在那裹向他招手。   风行列用指头指了指自己。   少女含笑点头,神情可爱,就像和熟悉的友人玩耍那般毫无顾忌,使人感到她是任性顽 皮,胆大妄为的女儿家。   风行列按捺不下好奇,朝她走过去。直来到她面前四尺许处站定,待要说话,那少女伸 指贴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先竖直脚尖,撑高身体,从风行烈宽肩上,瞄了一眼那受了内 伤的青年汉子闭上的房门後,手一伸往风行烈的衣袖抓来。   风行烈自然一缩,仍给她一把抓着,他武功已失,当然避不过她迅快的手。   少女并无恶意,只是拉着他转到弯角处,她随便拉男人衣袖的作为却是惊世骇俗。   少女放开了手,紧张地问道:“那人怎样了?是否具的不会动?”   风行烈见她神态天真可人,好感大生,他自己本身便是天性反叛的人,所以才叛出邪异 门,对於胆大妄为的同道,分外有好感。微笑道:“姑娘若想对付那人,最好是打消那念头 !”   少女脸容一寒道:“你是帮他的吗?”   风行列皱眉道:“那人假装受伤,兼且面相刻薄,一看便知是心术不正之辈,我怎会帮 他?”   少女吓了一跳,失声道:“真是假装的,这死贼想引我出来。”旋又奇道:“看你不懂 武功,怎知他受伤是假是真?”   风行烈道:“我虽不会武功,但眼力仍未至如此不济,连他吐出来的是人血还是鸡血也 看不出来。”其实他之所以能发现那人的伪装,主要是那人被内藏剑,被他感觉到杀气,因 而动了疑心,这才看出对方在耍把戏。   少女娇躯轻震道:“好一个狡猾的魅剑公子刁辟情,竟想暗算我谷倩莲,幸好我鸿福齐 天。”眼珠一转,一手又拉起风行烈的衣袖,软语求道:“你给我做一件事成不成?”   风行烈有点啼笑皆非,可是对方一言一语,举手投足,无不像发自真心,自然而然,却 使他难生反感。叹一口气道:“若要在下做你的帮凶,恕我无能为力。”   谷倩莲一把抓起他的手,将一粒小丸塞进他手心裹,理所当然地道:“很容易的事罢了 ,只要你将这小丸和进药裹或水裹,给他喝掉便成,他要装病,自不能拒绝喝水吃药,你也 不想我给坏人害了吧?”   她的手柔若无骨,丰腴温暖,确教人难以拒绝。   风行列想将小丸塞回她手裹,谷倩运早知机警地退开。   他举起小丸,送到鼻端,动容道:“这是七毒丸,姑娘是双修府的什麽人?”   谷倩莲瞪大俏目,不能置信地道:“你是什麽人,竟认出我们的七毒九?”她当然不知 道风行烈是和她们双修府甚有渊源的邪异门的大叛徒。   风行列指甲一弹,小丸飞向谷倩莲,无奈下她唯有伸手接回,但已气得嘟长了小嘴。   风行烈微笑道:“对不起!我不想介入你们的恩怨裹。”   谷倩莲将俏脸凑近一点,重新打量风行烈,看怪物似的看了一轮後,衣袖一扬,纤手往 风行烈缓缓抓来。   风行烈见她五指不住张动,隐隐封死了他反击的路线,心中大感诧异,此姝武功之高, 已可列入一流高手之林,为何对付那个刁辟情还要用阴谋诡计,难道此君武技更一高?   谷倩莲纤手由慢转快,一下子抓着了风行烈的左手,内劲由她指尖剌入,连封他几个穴 道。   风行烈全身一麻,往她倒过去。   谷倩莲左手伸出,扶着他的肩头,外人看去,便像一对大胆的年轻男女,当众拖拉亲热 。   一冷一暖两道真气,分由手握处和肩头侵入体内,转瞬游走全身主脉。   谷倩莲将小嘴凑至他耳边道:“原来你是受了严重内伤,故此武功全失,你告诉我你的 真名字,我便可以告诉你这内伤可否被医好。”   风行烈刚要答话。   谷倩莲忽地眉头一皱,迅拍风行烈一掌,解开他被封的穴道便往外退去,一个倒翻,双 脚一踏拦干,燕子般飞上屋檐,转眼不见,但美妙的姿态仍留在风行列的脑海裹。   身後风声传来,风行烈眼角感到人影一闪,回过头来时,魅剑公子刁辟情早往谷倩运消 失的方向掠去,不见人影。   风行烈略一思索,便回房收拾行囊,此等是非之地确是不宜久留。   武昌韩家大宅。   这时天已入黑,一道人影在宅东偏僻处翻墙而入,停也不停,便往园西的杂物室和粮仓 掠去,熟练地打开粮仓的门,闪了进去。   在黑暗裹他的身形毫不停滞,便像现在还是白天那样。   到了离门最远一端处,他无声无息地离地升起,轻轻跃往粮仓顶的一个小阁楼内,原来 是个放置杂物的地方,此人舍楼梯不用,显然是不想在楼梯上留下脚印。   那人吹了下口哨,有点得意地道:“方夜羽呀方夜羽,任你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我躲 到这儿来呢。”   原来是韩相换了一身新衣,虽是粗质麻布,但自具一代豪雄气概。   在武昌裹,没有地方比之韩府更为他所熟悉,而韩府另一有利条件,就是和方夜羽代表 的一方处在对立位置,方夜羽尚未公开和八派联盟交恶,故而不能不对韩府存有顾忌。   韩柏这选择,充分表现出他吸纳了赤尊信魔种後的老谋深算。   他舒服地躺了下来,不由自主想到了韩家众人,这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想起 这些天来的遭遇,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五小姐宁芷近况如何?   当日她出卖了他,不肯承认那刺绣是她给他的,使他想起来便心中隐隐作痛。   二小姐慧芷能否得到马峻声的爱?若马峻声真是陷害他的人,慧芷怎可向他托以终身? 所有这些思潮使他烦恼得重重叹叁口气,忽然记起背上还背着方夜羽重甸甸的叁八戟,连忙 解下,刚放在地上,仓外传来轻细的脚步声。   粮仓的门轻轻给推了开来。   韩柏好奇心大起,将眼凑在杂物间的一道小隙往下望去,恰好见到一个男子身形闪入仓 内,却不关上门,留下一道窄缝。   韩柏运功凝聚双目,黑暗的粮仓立时明亮起来,以前欺负他的二管家杨四赫然立在门旁 ,从只剩下的窄缝往外望去,一边喃喃道:“怎麽还不来?”   韩柏心中大奇,杨四在等什麽人,要这麽鬼鬼祟祟,不可告人?   杨四忽又转头走到如山累起的两堆米袋之间,仰起头来,吓得韩柏几乎跳了起来,幸好 杨四的一对鼠目茫然望向屋顶,才使他醒觉到对方只是仰头想东西,而不是看到他。   这韩府横行霸道的二管家脸上神色忽暗忽暗,心事重重。   门忽地一开一阖,一道人影飘了进来。   这回韩柏真是吓了一大跳,这後来的人轻功必是非常高明,否则自己为何一点也听不到 步音或破空的声音?   韩柏用神一看,不由自主呆了一呆。   来者竟是个娇小玲珑、俏脸如花的年轻美女,一对眼长而媚,可人之极。   杨四直至这刻还不知有人进了来,喃喃道:“掌上可舞,掌上可舞!”   那女子俏俏掩至杨四身後,伸指弹了一下杨四的耳珠。   杨四莺喜转身,叫道:“易小姐,你来了!”   韩柏心下恍然,难怪这女子轻功如此之好,竟是黑榜高手“毒手”乾罗手下叁名大将之 一的“掌上舞”易燕媚,他以往在韩府早听过有关她貌美如花、毒若蛇 的事迹,想不到今 晚竟意外地在此撞上,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关的人,为何会在这裒偷偷见面?   易燕媚退後两步,柔声道:“杨四,下次我再听到你私下唤我的名字时,我便将你的舌 头割下来。”   在阁楼上正向下窥视的韩柏吓了一跳,这女人声音低沈悦耳,偏是说话的内容却恁地狠 绝。   杨四脸色一变,打了个抖嗦,颤声道:“小人该死!小人该死!”   易燕媚又甜甜地道:“不过!假若我吩咐你的事做得妥当,你爱叫我什麽便什麽巴!” 杨四喜道:“你真不是骗我?”   易燕媚嗔道:“谁要骗你?”   韩柏心中长叹,你杨四算什麽角色,人家易大小姐不骗你这蠢蛋还要骗谁?另一个念头 又升起,乾罗为何要使易燕媚来控制杨四?   杨四道:“现在那件事有了很重大的发展。”   易燕媚美目一亮道:“不要卖关子了,快说吧!”   杨四像找到表演机会似的煞有介事道:“当死讯传到长白派不老神仙的耳内时,不老神 仙一言不发走入静室,叁天後召了死鬼谢青联的父亲‘无刃刀’谢峰人去,谢峰出来後便和 长白派的几个一流高手,前来武昌,这两天便会到了,只不知是否会页踩上我们这裹来。” 易燕媚语带惊喜道:“看来不老神仙深思熟虑後,仍选择了不惜和少林反脸,也要追查这血 案的真凶。”   杨四讶道:“真凶早找到了呀!那短命种韩柏早给人抓了去坐死牢,连认罪的供状也有 了。”   在上面的韩柏听得牙也痒起来,真想生啖下这杨四一块肉。   易燕媚娇笑道:“只有不懂事的小孩才信这样的鬼话,不要扯开去了,告诉我马峻声方 面有什麽新发展?”   杨四道:“少林派为怕事件弄大,使出杀手简,由地位仅次於无想僧和掌门不问和尚的 ‘剑僧’不舍大师亲来应付,想凭不舍大师的名望和剑术,镇住长白的人。”   易燕媚冷笑道:“除了魔师庞斑和覆雨剑浪翻云外,谁能镇住别人,不舍怎配?”顿了 一顿,又问道:“韩府这裹形势如何?”   韩柏立时竖高耳朵,好听听自己这生活了十多年的武林世家的近况。   杨四说到他‘家’内的事,份外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地道:“韩天德担心得整个人也憔 悻了,不过他似乎和马峻声有了一定的密契和协议,尽量将事件的後遗症减轻,以免损害到 八派联盟的和气。”   韩柏听他直呼主子韩天德之名,毫无敬意,心中杀机一动,旋又失惊,自己为何竟会升 起杀人的念头?   易燕媚柔媚的声音又传入韩柏耳内道:“这鬼联盟的和气是伤定的了,噢!那死老鬼韩 清风回来了没有,这人智计武功均极了得,在江湖上的声誉又隆,一回来形势便会变得更复 杂。”   杨四道:“韩天德已发散了人去找他,到现在仍未有消息,五小姐这几天又病了,急得 韩天德不得了。”   易燕媚忽道:“背转身!”   杨四一呆,愕然道:“什麽?”   易燕媚嗔道:“我叫你背转身呀!”   韩柏见到杨四战战兢兢地将身背转,实属可怜又可笑,既然怕人随时一声不响把他干掉 ,为何又要踏错只脚进这脂粉陷阱内,旋又释然,易燕媚这类老江湖,自然有合适手法使杨 四这类小角色不能不就范。   下面人影一闪,易燕媚早穿门而去。   门开门阖,一点声息也没有。   杨四等了一会,见毫无动静,试探着叫道:“易小姐!”   後面当然全无回应,杨四转过身来,失望道:“这就走了,终有一天,我要将……”忽 他伸手捂住了嘴,显是想起易燕媚刚才发出要割掉他舌头的警告。   杨四踏往地上一阵摸索,不一会喜叫道:“有了!”从地上提起重甸甸的一个小包裹, 内中传来金属磨擦的声音。   韩柏心中一懔,这易燕媚不但轻功好,手脚也快得惊人,刚才放下了一包东西自己也不 知道,若有机会碰着她,一定要提高警惕,否则死了也要作胡涂鬼,自己虽吸纳了赤尊信的 魔种,但那只是一种使自己晋身绝级高手的基础,是否能臻达赤尊信的境界,在现阶段来说 ,仍是一种梦想。   下面的杨四惊喜叫遣:“这裹足有十两黄金,可够去翻本了,看小菊那骚货还敢不敢小 觑我。”说着兴高采烈地去了。   韩柏暗忖:这家伙嫖赌不禁,自是轻易给人收买。旋又想道,易燕媚刚才探问谢青联被 杀之事,而着眼点只在长白、少林和韩府的形势,反而对谢青联为何被杀,毫不紧张,其中 究竟包藏了什麽祸心?照理乾罗不会愚蠢到要插手到这件事裹去,徒招烦恼,除非他存有对 付八派联盟的野心。   想到这里,脑中灵光一现。   他把握到了整个形势。   要对付八派联盟的不是乾罗,而是庞斑,乾罗只是被利用的工具,假设八派联盟因此事 而四分五裂,得利的自然是坐观鹬蚌相争的渔夫。   他的脑筋更加忙碌起来,假设他掉转位置,站在庞斑、方夜羽、乾罗等人的立场,他会 怎样处理这件八派联盟的内部事件?   他不但不会做任何事,更会尽量使八派联盟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以免八派门人因外侮 而压下了这内争,故此杨四才成为一只有用的棋子,使他们能掌握着整件事情的发展。   想到这裹,平静的心再也平静不起来。   刚才杨四说韩宁芷病了,不知病得可重否?   韩柏将叁八戟再挂背上,离仓而去。   他这识途老马,驽轻就熟,不一会来到五小姐韩宁芷闺房所在的小楼,藉着草木的遮掩 ,闪到小褛的後面,探头由窗外望进去。   在韩宁芷的卧床旁,一名中年妇人安坐椅内,正低头做着针线。   韩柏吓得缩回去。   刚才他在窗外曾刻意留心细听房内的动静,只闻韩宁芷的呼吸声,却听不到尚有其他人 在房内,故此大惊失色。   他听不到房内中年妇人的声息,一方面因为对方的呼吸吐纳悠长细慢,更重要的原因, 是由於他早主观的认定了房内只有韩宁芷一个人,故此生出疏忽之心,这亦显示了他虽吸收 了来自魔种的部分经验,但仍会因自己的偏见而时出问题。   这中年妇人脸貌娟好,只嫌颧骨略高,有种富贵人家少奶奶的味道,但一身灰布素服, 又使人感到她和富贵铜臭扯不上半点关系。   肯定是个高手,究竟她是谁?   陪在韩宁芷旁干麽?   脚步声由小楼前传来,不一会有人在房外轻唤道:“姑姑!姑姑!”   中年妇人站了起来,拉开门道:“峻声!有什麽事!宁芷睡着了。”   韩柏心中一震,杀机大起,来者竟是害他入狱的马峻声,使他改变了立即离去的念头。 韩宁芷的声音有气无力地响起道:“云清姑姑,是否声哥哥来了?”   那被称作云清姑姑的妇人低声道:“她醒来了,你进去吧!”说完避出房外,待马峻声 进入後,顺手关上了门,只是这小动作,便显出马峻声和韩宁芷的关系已大不寻常。   房内的韩宁芷叫道:“声哥哥,你真好,这麽晚仍来看我。”   马峻声柔声道:“记褂着你的病况,教人怎睡得着?”   韩宁芷感动地道:“明天你要应付长白派的人,不养足精神怎麽成?”   马峻声道:“你们韩家的事,便是我马峻声的事,况且韩柏又认了罪,长白派的人怎能 不讲道理蛮来。”   在窗外偷听的韩柏呆了起来,马峻声此子自己坏事做尽,竟然仍可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正气凛然,不是大奸大恶之徒,何能有这种难得的“修养”。   韩宁芷低声道:“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当韩柏正想继续竖高耳朵听下去时,心中警兆忽现,霍地回首後望。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云覆雨3-4                  第四章 战书   洞庭湖。   怒蛟岛。   除了码头高燃的十多支火把外,全岛暗黑无光。   上官鹰、凌战天和翟雨时,率着十多名怒蛟帮新旧两代的高手,迎风立在怒蛟岛最大的 码头上,神色凝重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双桅大风帆缓缓接近。   天下乌云密布,风雨正等待着肆虐湖岛的良机。   “隆隆”声中,大船泊岸。   一道木梯由甲板上伸下来,搁在码头的地板上。   当下自有怒蛟帮众走上去为大船拖缆绑索。   一个修长挺直的身形,从容步下大梯。   上官鹰带头迎上,肃容道:“怒蛟帮上官鹰谨代表本帮恭迎方夜羽先生大驾。”   方夜羽急忙回礼,道:“上官帮主客气了,若撇开敌对的立场不说,方某对帮主的雄才 大度,实是衷心敬佩。”   上官鹰心下暗赞,方夜羽不愧庞斑之徒,自具风范,微笑道:“方兄才是客气,来,让 我介绍……”   方夜羽截断道:“何用介绍?”向凌战天抱拳道:“这位不用说也是有资格接替谈应手 名登‘黑榜’的‘鬼索’凌战天前辈了,假设这成为事实,怒蛟帮便是第一个同时拥有两名 黑榜高手的帮会了。”   凌战天正容道:“小魔师轻描淡写几句话,便给我惹来一身的烦恼,我真不知应多谢你 还是痛恨你。”   他句句实言,要知方夜羽乃庞斑之徒,身分非同小可,他若说凌战天可补上黑榜因谈应 手之死而空出来的位置,凌战天便等於立即名题黑榜,这时若有人想成为黑榜高手,便必须 证明他比凌战天更了得,於是给凌战天惹来纷纷不绝的挑战,真是想想也教人头痛。   黑榜高手,岂是易为!   方夜羽哈哈一笑道:“这是家师日前亲口说出的话,他老人家的一些处事作风,或者凌 前辈不会同意,但对他的眼光,恐怕你也不会有异议吧?”   翟雨时插入道:“方兄以飞鸽传书,告知会亲自来访,却没有详说原因,未知可否赐告 ?”   方夜羽锐利的目光凝注翟雨时,像要看穿对方脑袋般,好一会才微笑道:“这次小弟来 怒蛟岛,是要专诚为家师送上一件东西,给贵帮‘覆雨剑’浪翻云前辈。”   翟雨时从容道:“如此方兄请!”   方夜羽见他口中说请,却丝毫没有引路的意思,心中一愕。   “蓬篷篷……”   原本黑黝黝的怒蛟岛,忽地亮起两条并行的火龙,照出了由码头伸展而去,穿过林立的 房舍,蜿蜓往後山的一条长路。   竟是数以百计的怒蛟帮徒,一齐高举刚燃点的火把,造成如此突发的壮观场面。   凌战天淡淡道:“沿着这条光照之路,小魔师可直抵浪大哥的居处。”   方夜羽心中震骇。   怒蛟帮这一手最难的地方,不在预早猜测出他此来的目的是拜访浪翻云,而是用了什麽 手法通知这数百人一齐燃点起火把。   他看不出来。   这正是他震惊的原因。   方夜羽摇头赞叹道:“只是这一手,已使小弟叹为观止,佩服佩服!”   他坦然说出心中所想,反令上官鹰等叁人心中悚然,知道此人必是具有强大的自信,由 此推之,他亦应有惊人艺业。   方夜羽脚步轻摇,就像忽地兴起,要参观怒蛟岛般,沿着火把照明的路径,轻轻松松地 走去。   风行烈鼻孔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从好梦中骤醒过来。   风铃般的悦耳笑声传入耳裹。   风行烈吓得推被而起。   坐在床缘的谷倩莲巧笑倩兮,刚将一样东西收入袖管内,不问可知就是用那东西作弄了 风行列。   谷倩运道:“天快亮了!还不醒来?你这懒惰猪。”   风行烈见她像哄小孩般对自己,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自己昨天趁刁辟情往追她时,溜 了来这隔离原先人住那客栈两条街的另一小旅馆,谁知还是给她找到。   窗外暗沈沈的,也不知是什麽时候,但总不会是天亮了,床头油灯燃起,红 闪闪,别 具一番情景。   风行列坐了起来,拉远了少许和这任性大胆少女的距离,皱眉道:“夜深人静,你这样 闯入一个男人的房间,传了出去,於姑娘清誉有损。”   谷倩运将俏脸凑了过来,皱起娇巧的鼻子道:“你不告诉人,我也不告诉人,除了天知 地知外,还有谁知道?”   风行烈微怒道:“我既帮不上你对付刁辟情的忙,你还缠着我干吗!”   谷倩运两眼一红,垂下头道:“你这样凶巴巴的干什麽,人家给那恶人赶得走投无路, 来这裹躲一会也不成吗?”   风行烈自然知她在胡说,但看到她的楚楚可怜,却没法发作出来。   谷倩莲绽出个狡猾的笑容,咬着嘴唇低声道:“更何况我是安着一片好心,想来治好你 这天下间只有我府的双修心法才能治好的伤势。”   风行烈心中一动。   他的内伤复杂非常,连来自被称为天下医道正宗净念禅的广渡大师也束手无策,故谷倩 运这句话显出她眼力高明。尝闻双修府的双修秘技,利用男阳女阴的本原力量,能使人濒死 复生,谷倩莲说她有方法治愈自己,看来并非虚语。   这次他到武昌来找韩清风,向他讨回一柄刀,最终目的就是希望能找到传说中一个神秘 的宫殿,寻找到回复功力的方法,好挑战庞斑,怛成功的机会实在相当渺茫,假若眼前便有 回复功力的方法,何乐而不为?   谷倩莲见他沈吟不语,那会不知其心已动,却站了起来,故作幽怨地道:“看来你是非 常讨厌我,否则那会对人家如此凶恶,我还是走吧!”   风行烈见她口说要走,脚步却没有丝毫移动的意思,知她在戏弄自己,本来自己堂堂男 子汉大丈夫,对她这样一个美丽少女,赔几句小心也没啥大不了,但如此一来,她便会觉得 占了上风,往下不知还有什麽顽皮手段?心想若是要自己受这屈气,还是罢了,淡淡道:“ 姑娘请便,恕鄙人不送了。”他自称‘鄙人’,内中实藏有无限的自悲自苦,英雄气短!   忽然间他想到的,是连向韩清风讨刀的念头也打消,索性找个隐僻之地,就此终老山林 ,什麽也不闻不问。   谷倩莲杏目一瞪,正要含怒而去,不管他的死活,但回首一瞥间,看到风行烈眼神露出 的意冷心灰,芳心一软,柔声道:“你有什麽心事?可以告诉我吗?”   风行烈想不到她忽然间又变得如此关怀亲切、善解人意,心内烦厌稍减,可是给她这样 一个女孩子家如此凑近细看,真是浑身大不自在,正想避开她的眼光,转念一想,自己男子 汉一名,难道竟给她看怕了吗?两眼一瞪,反望对方。   谷倩莲见他目灼灼地望着自己,吓了一跳,随即破天荒地第一次脸红起来,垂下眼光怪 责地道:“你怎能如此眼瞪瞪地看着人家!”却没有想到自己也是那样地看别人。   风行烈拿她没法,低声下气地道:“我只是个落难的人,姑娘……”   谷倩莲娇躯一震,纤手一伸,按在风行烈口上,露出倾听的神色。   她动作迅快,风行列要躲也躲不了,柔软的手心贴紧他的嘴唇,使他枯死的心也不由泛 起魂销意软的滋味。   谷倩莲脸色一变道:“恶人来了!”也不徵求风行列同意,掀起被铺,一头钻了入去, 紧偎在风行烈身旁,整个人藏在被裹。   睡帐落下,这时风行烈才知道她顺手解下蛟帐,可见她身手多麽敏捷。   棉被又给掀起一角,谷倩莲撮唇一吹,床头油灯熄去。   室内寂静黑暗。谷倩运往被内暗拉他的衣袖,示意他睡好。   油蕊刚灭,生出的烟屑馀味充斥房内。   谷倩莲再用力扯了他一下。   风行列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躺下。   谷倩运灼热的娇躯紧挤了过来,使他感到既尴尬又刺激。   窗门无风自开。   一个黑影在床前出现。   韩柏扭转身来。   那个被宁芷唤作云清姑姑的中年妇人,立在身前两丈许处,脸寒如水。   同一时间,背後杀气涌来。   韩柏冷哼一声,右掌後拍,重击在马峻声穿窗而出,迅刺他後心的一剑剑锋处。   马峻声触电般往後退去。   韩柏则借势前飘。   云清冷冷道:“朋友好身手!”两手双飞蝴蝶般飞起,分左右拂向他的面门,扰他目光 ,真正杀着却是下面飞起的一脚,正踢韩柏小腹。   韩柏想不到她的攻势如许凌厉,吃了一惊,同时醒悟到她武功如此高强,故此才能识破 自己的行藏,通知马峻声,配合出手。这时已不容他多想,口一张,吹出一口劲气,箭般射 往对方脸门,同时左手构切,迎往由下而至狠辣无抡的一脚。   云清想不到他有此“气韶”奇招,“咦”地一声,两袖急护面门,踢起的一脚乘势加速 ,由直踢改侧踢,目标是韩柏的手腕,脚法精妙绝伦。   韩柏心中一凛,要知他现时武功,已可列入黑榜高手之林,甚至以小魔师方夜羽之能, 在公平情况下,也没有定能胜他的把握,可是这叫云清的女人,竟着着使他感到庞大的压力 ,实是非同小可。   岂知云清心中的震骇,比他有过之而绝无不及,多年来她虽隐居雁荡山的入云观,看似 不问世事,其实却是八派联盟的最高核心小组‘十二元老会’特意栽培的第一代种子高手之 一,专门为了对付随时会重返人世的魔师庞斑,眼下却要施出浑身解数,对付这不知从那裹 钻出来的粗豪大汉,心内的震汤不言可知。   “霍”!   气箭射上鼓涨内劲的衣袖。   同一时间,韩柏左手缩变为拳,重击往她的脚尖。   两人几乎同时闷哼一声。   云清往後飘飞。   “篷蓬!”   韩柏又连挡云清两下流云袖,避了她叁脚,马峻声的剑已幻起千百道剑影,吞吞吐吐似 水银泻地般攻向他面门。   韩柏心中大怒,这马峻声确是心计狠辣,想扰他眼目,以待云清发挥她精妙的脚法,轻 哼一声,左掌闪电拍出,拍在剑身上。   马峻声剑势一窒下,韩柏已抢入他长剑不及的死角,右手撮掌成刀,直剌他左肩胛骨处 。   云清轻叱道:“峻声退後!”右脚尖点往韩柏脆弱的右膝盖。   叁人混战至今,都是极力噤声,好像都不想惊动他人的样子,韩柏不想惊动其他人,自 是大有道理;但连马峻声和那云清都打这个主意,就使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马峻声虽见韩柏来势汹汹,但自负武功高强,又看对方和自己年纪相若,那肯畏战退避 ,左肩一缩,回剑不及下,左拳迎向韩柏凌厉的手刀。   韩柏面对马峻声,正是仇人见面,份外眼红,他既恨马峻声陷害他入狱,更恨他骗韩宁 芷纯真的感情,把心一横,一移一蹲,手刀改插马峻声的腰腹。   马峻声想不到对方变招如此快捷,且毫无先兆,大惊下拳变为掌,切向对方的手刀,劲 道已不如前。   “砰”!   马峻声惨哼声中,往後跌退。   云清一脚踢在韩柏腿旁厚肉处,但觉对方肌肉像有灵性般一转一扭,脚尖不由自主滑了 开去,只能用上小半力道。   韩柏的苦头亦颇不少,他虽运气护着被踢的部分,又避开了要害,可是云清那一脚乃她 叁十年苦修的成果,岂是易与,被踢中处一阵剧痛,接着蔓延往上身,右边身子 痹发软, 说不出的难受,仓煌闲身子一侧,借势直滚入一堆草丛裹。   马峻声连退数步才能站定,张嘴吐出一口鲜血,他武功全在剑术上,内功底子虽好,又 那及得上韩柏来自赤尊信的盖世神功,硬拚下立时受了伤。   云清见韩柏伤了马峻声,杀机大起,凌空飞璞韩柏,终於亮出了藏在身上的两把有护腕 的短剑,这名为“双光”的短刃,配合着流云袖,一硬一软,在八派裹极被推崇。   韩柏滚入草丛裹,深吸一口气,左手握上了背後的叁八戟,现在他只能在逃命或暴露行 藏上拣取一项。   激战到了以生命相搏的时刻。   蓦地林木深处冷哼传来,黑暗裹喷出一大团东西,向云清冲去,内中隐含劲气风声,声 势慑人。   云清狭不及防下,硬生生凌空急改身法,回身後避,以免韩柏乘势出手,使自己腹背受 敌。   同一时间韩柏耳边响起一阵沙哑乾涩的声音道:“小子!到这边来!”   韩柏忍着半边身痹痛的苦楚,勉力跃起,往声音传来的林木暗影处投去,消失不见。   那一大团东西落在地上,原来是十多块枯叶,於此可见偷垄者手上的功夫何等惊人,只 是掷出枯叶,便将云清的攻势瓦解。   云清并没有追赶,望着一他的枯叶,脸上现出愤怒的神色。   马峻声蹒跚来到她身边,沈声道:“那人是谁?武功全无成规定格,便像随手拈来,教 人完全看不出来龙去脉。”   云清道:“我不知道,但和黑榜高手‘独行盗’范良极一起的,那会是好人。”   马峻声虎躯一震,骇然道:“以枯叶暗龚姑姑的原来是范良极,怪不得如此厉害。”   云清跺脚道:“这死鬼,我一离开入云观他便吊靴鬼般缠着我,真烦死人了。”   顿了一顿,关心地问道:“你的伤怎样了?”   马峻声犹有馀悸地道:“只是小事吧,再调息个几时辰将没有问题。”   云清沈吟道:“这二十年来,八派联盟刻意栽培出我们两代共十八位种子高手,全以庞 斑为假想敌,岂知随随便便钻了个人出来,竟能硬接我一脚,又伤了你,唉!难道真是道高 一尺,魔高一丈?”   小楼处传来韩宁芷呼唤马峻声的声音。   马峻声低声道:“我回去了!”转身回小楼去。   云清独立花园裹,望着地上的枯叶,眼神闪过一抹难言的哀伤和失落,她和范良极究竟 有何关系?   斜坡的尽处,一间被竹篱围着的简陋小屋,孤零零地在月照下静待着。   这小屋的主人就是名震天下,成为庞斑目下唯一能匹配他的敌手的‘覆雨剑’浪翻云。 在後山黑沈沈的林树裹,屋内闪动着一点油盖灯蕊的光 。   身後的火炬倏地熄灭。   方夜羽不由自主深吸一口气,往小屋大步走去。   就像走往一个与尘世断绝了任何关系的孤僻天地。   通往篱门的小径旁长满花树,愈发使人感到幽深致远。   方夜雨穿过敞开的篱门,肃立门前,正要作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自内传出道:“夜羽 兄来得正好,还不进来!”   方夜羽想不到对方如此随和客气,愕了一愕,应道:“如此晚辈便不客气了。”   正欲椎门而入,但在指尖还差小半分便触上木门时,木门悠悠拉开,方夜羽刚好推了个 空。   站在门内的浪翻云微微一笑道:“夜羽兄请进来。一掉转头便往屋内走回去。方夜羽压 下心神的震汤,徐徐步入屋内。小屋二百尺许见方,除了一桌一椅一席和多个酒壶外,便是 杂乱堆在地上的一大堆断竹,其中一些被破了开来,削成一条又一条长若六尺许的扁竹窄条 。名震天下的‘覆雨剑’,离开了剑鞘,和鞘子随意地构放在地上,看来浪翻云就是以他的 覆雨剑削出了这几十条扁竹条,又随手放下了剑和鞘。浪翻云毫不客气,伸了个懒腰,跌坐 地下,拿起刚织成了小半个的竹箩,细心地继续织箩的大业,头也不台地道:“要赶在睡前 弄好这家伙,否则明天那些熟得不能再等的石陕龙眼便没有东西装了,请坐!”   一向口舌便给的方夜羽,像哑了那样,傻愕愕地在那粗简木桌旁唯一的竹椅坐下,发出 ‘唉唉咿咿’的噪响,不知怎的,这种平时绝不会放在心上的声音,在此时此地分外使方夜 羽感到不自在,好像已将自己某些秘密透露了给这能与自己师尊撷抗的超卓人物知道。   他终於见到了浪翻云。   但却与他想像中的浪翻云完全不同。   他想像中的浪翻云,应是悲情慷慨、对酒当歌的人。但现在的浪翻云一派自得自足、平 淡自然。   这样的浪翻云,更使他心神颤动。   浪翻云像想起什麽可笑的事般,台头一笑道:“最近才有人以茶代酒来招呼我,但在我 这狗窝裹,只能以酒代茶来招呼你,夜羽兄莫客气了,墙角十多壶裹装的无不是‘茶’,请 自便吧!”当他说到‘有人以茶代酒来招呼我时’,眼中闪过一丝掩不住的幽思,像记起了 某些被遗忘了的事物。   方夜羽全神盯在浪翻云织竹箩那雪白纤长的手指上,一时间竟连‘多谢’也忘了说。   浪翻云台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从地上柚起另一扁竹条,继续工作。   一个看,一个织,不一会大竹箩由无至有,诞生到这宁静的山居裹。   浪翻云拍棹手上的竹屑,来到方夜羽身旁,轻拍他肩头两下,哈哈一笑道:“夜羽兄你 必非爱酒之人,否则在嗅到我自制土酒的香气後,怎还能硬忍这麽久,来!你既然这麽爱看 那个竹箩,随便看好了。”   方夜羽愕然站起,来到箩前,心中还在想着刚被浪翻云拍了两下的肩头。从来没有人敢 拍他的肩头,他也不会让人随便拍他的肩头。   但浪翻云却如此自然地做了。   方夜羽拣起竹箩,名震天下的覆雨剑正平躺在他脚下,浪翻云对他难道一点戒心也没有 ?   浪翻云从墙角拿起一壶酒,来到桌旁,放松了一切似的跌坐竹椅上。   却没有发出任何应有的的人椅相挨撞的声音。   直到这刻方夜羽仍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浪翻云拧开壶盖,仰头痛灌数大口,‘砰’一声将酒壶放在桌上,以衣袖拭去口角的酒 渍,淡淡道:“庞斑差你送了什麽东西来,快给我看。”   方夜羽一言不发深望着他。   浪翻云皱眉催促道:“夜羽兄!”   方夜羽仰天一声长叹,肃容道:“浪大侠请勿再如此称呼我,便像师尊那样唤我作夜羽 好了。”这是他首次尊称浪翻云为大侠,同时巧妙地表达了他对浪翻云便如对庞斑般崇敬之 意。   浪翻云大有深意地瞅了他一眼,再喝了一口酒,叹道:“好酒!夜羽你真的不想尝尝吗 ?”   方夜羽哈哈一笑道:“冲着大侠叫我作夜羽,我即使舍命也要喝他一壶。”迳自走到放 酒壶处,拿起一壶,旋开盖後‘咕嘟咕嘟’的直灌下去。好一会才喘着气放下壶,道:“这 是不是用龙眼浸出来的?”   浪翻云有点担心地间道:“是不是味道很怪?”   方夜羽道:“的确很怪,但怪得非常之好,我担心怕会由今天起爱上了这壶中之物。” 浪翻云放怀大笑道:“看来庞斑也是个不爱喝酒的傻瓜,否则怎会不好好教导你这好徒儿。 ”他肯定是历史上第一个称庞斑为傻瓜的人。   方夜羽像忽地记起了什麽似的,“燠”一声後,探手从怀裹掏出以洁净白布裹好的一件 东西,递给浪翻云。   浪翻云全无戒心地一把接过,轻轻松松地翻开白布,露出裹面一个尺许高的持剑木人, 浪翻云眼中掠过惊奇的神色,珍重地放在桌上。   木人不动如山地稳立桌上,自具不可一世的气概。   木人并没有脸,但持剑而立的姿势和身形,竟和浪翻云有九分酷肖,形足神备。   木人背上以利器刻了“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十个蝇头小字。   “战书”终於送到浪翻云手上。   浪翻云目不转睛看着那全凭庞斑对他的想像而雕出来的,但却又神肖非常的木人,幽深 的眼睛闪烁着慑人的异采。   天地有若停止了运转,时间煞止了脚步。   木人虽没有眼珠,但观者却总觉木人全神贯注在斜指前方的剑锋上,而更奇怪的是,这 木人只是随随便便的手持着剑,但却能教人感到全无方法去捉摸剑势的变化。   方夜羽的心神亦全给庞斑亲制的浪翻云木像完全吸引了过去。庞斑离阖高崖後,使人送 了这小包裹给他,着他送给浪翻云,直到这刻见到浪翻云之前,他从没动过拆开裹布一看的 念头,因为他要将拆看这战书的权利,留给浪翻云,假若他连庞斑心怎意也不明白,庞斑早 逐他出师门了。   浪翻云坐。   方夜羽站。   但两人的目光却没有片刻能离开那木人。   木体布满削劈之痕,乾净利落,造成使人心神颤震的丰富肌理线条,就若天地浑沌初开 般鬼斧神功,妙若天成。   浪翻云一声低吟,闭起了眼睛,但方夜羽却知道木人的馀象,定仍缠绕在浪翻云的眼 内。   浪翻云双目再睁,射出前所未有的精芒,缓缓道:“庞斑是否无情之人。否则怎能将如 此深情,贯注在这个木人内?正如若非局外之人,怎能看清楚局内之事?”   方夜羽微微一愕,浪翻云这个对庞斑的评语,看似矛盾,其实内中含蕴着至理,就像你 对一个人愈熟悉,知之愈深、爱之愈切,便愈难作出客观的判断,父母对子女的劣行睁目如 盲,便是这身在局内的影响所作祟。   泪翻云并不真的想从方夜羽身上得出答案,淡淡一笑道:“告诉庞斑,浪某还是第一次 因看一件东西而忘了喝酒,第一次因看一件东西却像喝了很多绝世佳酿。”   方夜羽躬身道:“我将会一字不漏转述与师尊知道。”   浪翻云伸出指尖,沿着木人後脑的刀痕,跨过了颈项闲的凹位,来到弓挺的背脊上,柔 声道:“後脑和背脊的刀痕,有若流水之不断,外看是两刀,其实却是一刀,而且定是将这 朽木变成这包含了至道的木人第一刀。”   方夜羽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他能被庞斑选为徒弟,天资之高,颇难作第二人想。所以浪翻云寥寥数语,便使他看出 浪翻云眼力之高,已到了超凡脱俗的境界,故能从一个木人裹,‘翻’出了‘千言万语’来 ,更胜看一本厚逵千页的战书。   浪翻云收回纤长修美的手,心满意足地长长叹道:“庞斑啊庞斑!知我者莫若你,八月 十五月满拦江之夜……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他的语音逐渐转细,但近乎痛苦般的期 待之情,却愈转愈浓,愈转愈烈。   方夜羽不由热泪盈眶。   他终於完全地明白了庞斑和浪翻云这两人,为何能继百年前的传鹰、令东来、蒙赤行、 八师巴等盖代宗师後,成为这百年来江湖上最无可争议的顶级人物。   只有他们那种胸襟气魄、超脱成败生死的气度,才能使他们并立於武道的巅峰。   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   这十个细小的字静静地被木人的厚背背负着,但代表的却是自传鹰和蒙赤行百年前决战 长街後,最惊天地位鬼神的一战。   战书现已送达。   浪翻云忽地哈哈一笑道:“物尚往来,我既已喝了他送来的‘绝世佳酿’,总有十天八 天醉得不省人事,暂时要这竹箩也没有用,夜羽你便给我带回去送给庞兄,看他有没有用得 着的地方?”   方夜羽躬身道:”夜羽仅代表师尊多谢大侠!“浪翻云沈默不语。方夜羽知他有逐客的 意思,缓缓退後,来到竹箩旁,小心翼翼捧起竹箩,直退至门旁,恭谨地道:“浪大侠还有 什麽吩咐?”   浪翻云深深望向他,眼中涌起斩之不断的感情,淡然道:“告诉令师,八月十五月满拦 江之时,浪翻云必到!”   方夜羽想说话,但话哽在喉咙处,却没法说出口来。   浪翻云微微一笑,举措轻弹,桌上的油灯随指风而灭,大小两个浪翻云同时没入屋内的 暗黑裹。   忽尔裹方夜羽发觉自己实在分不清楚木雕的浪翻云,和真正的浪翻云,谁才‘真’一点 。   他无言地退出门外。   轻轻掩上了木门。   顶起竹箩,往回路走去。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云覆雨3-5    第五章‘独行盗’范良极   无声无息出现在风行烈房内的当然是两大邪窟之一魅影剑派的“魅剑公子”刁辟情,他 自捣乱双修府的招婿大会不成,反被浪翻云剑劲所伤後,便被双修府派出来对付他的少女高 手谷倩莲百里追杀,打打逃逃,都是一路处在下风,终於被迫得没有法子下,强施霸道的疗 功心法,将内伤硬生生压下,力图反客为主,岂知装伤引她出来一法功败垂成,直至这刻追 到风行烈室内,才真正将这狡猾飘忽的美丽少女高手堵死在这裹,心中杀机之盛,可想而知 。   灯蕊的馀味充塞房内。   风行列透过蚊帐往外望去,尽管暗难视物,但当他习惯了灯灭後的光线时,仍看到刁辟 情提着他仗以成名的魅剑,杀气腾腾以闪闪凶目盯着帐内。   谷债莲贴着他的火热娇躯微微颤抖,似是怕得不得了的样子。   风行烈心中暗叹,这少女确是天真得可以,竟会躲到自己被窝裹来避难,真是蠢至极点 ,想到这裹,忽感不安,这谷倩运无论以什麽去形容她,都不会与愚蠢连上关系,她的天真 无知只是装出来骗人的诡计,其实她的手段和智计都高明老练,所以怎会作此蠢事。   寒光一闪。   吊着帐幔的绳子被刁辟情魅剑所断,整个蚊帐向两人压罩下去。   同一时间魅剑直劈而下。   劲气卷起。   假若让刁辟情这全力一剑劈实,包保两人连床板一齐分成两截。   风行烈暗叫我命休矣。   保护女性的本能使他自然地将谷倩运搂紧。   矗!   床板碎裂。   风行烈和谷倩运同时跌落床底。   但风行烈感到谷倩运泥鳅般从自己怀裹滑出去。   当!   谷倩莲双手绷紧的一条银光闪闪幼窄的链子鞭硬架了刁辟情惊天动地的一剑。   刁辟情因谷倩莲数次都避免与自己正面交锋,估计她武功虽高,但当自问不是他刁辟情 的对手,怎知谷倩莲从床底弹起挡他这一剑,显示了足以与他相持的功力,怎能不大吃一惊 。   谷倩运娇笑声中,手一动,链子鞭变魔术般锁在魅剑上。   刁辟情不愧魅影剑派近百年最杰出的高手,临危不乱,不但不抽剑脱绑,反而抢前一步 ,没握剑的左手一拳向谷倩莲击去。   假若谷倩运全心夺剑,必会吃上大亏。   谷倩莲右手松离链子鞭的一端,掌撮成刀,迎着刁辟情的拳头劈去。   左手使了个巧妙手法,链子鞭毒蛇般卷着魅剑而上,链端的尖椎点向刁辟情咽喉,狡猾 毒辣。   刁辟情心中大奇,因为一般来说,女子体质总不及男人,内功根底亦应以男性为优,故 女性高手多以灵巧取胜,像谷倩莲着着以硬拚硬的搏斗方式,确属罕见。   “蓬!”一拳掌交接。   刁辟情景被震得往外倒退,手中魅剑不保,到了谷倩莲手裹。   刁辟情怒道:“原来灯蕊有毒!”   谷倩莲娇笑道:“若不是有阴谋,怎会到这裹来等你哟?”链子鞭的尖椎往刁辟情心窝 点去。   刁辟情狂喝一声,翻身穿窗而出。   谷倩莲娇笑道:“不多坐一会吗?”穿窗追去。   风行烈喜怒皆非地从破床钻出来,暗付谷倩莲这丫头确是刁钻之极,灯蕊灭後的馀烟使 到吸入後的刁辟情着了道儿,就算能逃走也必要吃上点亏,而这丫头的厉害处,就是连他风 行烈也瞒过。想到这裹,忽地一阵晕眩。   心中大叫不好!   想起自己吸入的灯蕊馀烟绝不会比刁辟情少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韩柏刚穿出韩府後园的林木,一个矮瘦的人蹲在高墙上,向他招手。   韩柏心想,这人不知是谁?不过就算对方不招手叫他,他目下的唯一选择,也只有暂时 离开韩府,待有机会再潜回来。心念一动,飞身而起,夜鹰股飞越高墙,望着那刚消失在隔 邻屋檐处的‘恩人’追去。   韩柏由一个屋顶跃往另一个屋顶,那种偷偷摸模、飞檐走壁的感觉,既新鲜刺激,又充 满高来高去的优越味儿。   那神秘人始终在前面的黑夜裹时现时隐,使韩柏清楚地知道对方正带引着他。   那人究竟有何目的?   竟为了他不惜得罪韩府?   那人忽地消失不见。   韩柏由瓦面跃落一条构巷裹,十多步後一堵破旧的墙挡在横巷尽处。   他跳上墙头,原来是闲废弃了的大宅。   地上布满杂生的野草和落叶,荒园的中心处,有间坍塌了半边的房子,一点火光在破屋 裹由暗而明,爆起了少许火屑,隐约见到一个人坐在张烂木凳,正‘咕噜咕噜’地吸着一支 旱烟管。   韩柏跃落园裹,由破烂了的门走进充盈着烟草味的屋裹,与那人打了个照面。   那人看来非常老,脸皮都皱了起来,身材矮小,原本应是个毫不起眼的糟老头,可是他 一对眼睛神芒闪烁,锐利至像能透视别人肺腑般,一脚踏在凳上,手肘枕在膝头处托着旱烟 ,有种稳如泰山的感觉,在在都使人感到他绝非平凡之辈。   那人默默他打量着他。   韩柏拱手道:“前辈……”   那人截断他道:“不要叫前辈,我并没有那麽老!”   韩柏愕然,心想他不老谁才算老。   那人正容道:“你以为年纪大便算老,这是大错特错,人老不老是要由‘心的年纪’来 到断。”   韩柏奇道:“心的年纪?”   那人哈哈一笑道:“青春老朽之别,在乎於心的活力,纵使活到一百岁,若一颗丹心能 保持青春活力,便永远不算老。”   韩柏点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问题,不过这刻听前……噢!对不起,听你道来,确 有至理。”   那人见韩柏同意,大为兴奋,嘿然道:“所以我现在正追求着云清那婆娘,务要夺得她 的身心,以证明爱情仍是属於我体内那颗青春的心。”   韩柏愕然道:“云清?”   那人道:“就是刚才和马峻声夹击你的婆娘,看!她多麽狠!多麽骚!”   韩柏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奇道:“你既然在追求她,为何又帮我对付她?”   那人冷冷道:“追求之道,首先要不论好歹,先给她留点深刻的印象,要她即使不是思 念着你,也要咬牙切齿恨着你,而最终目的,就是要她没有一天能少了你,你明白吗?”   韩柏搔头道:“这样的论调,可说是闻所未闻,试想假设对方恨你,甚至愈恨愈深,怎 还会爱你?”   那人哈哈再笑道:“看来你没有什麽恋爱经验,所以才不明白偷心之道,女人的心最奇 怪,只要她知道你所作所为,甚至杀人放火,全部是为了她,她便不会苌的恨你。例如我这 次救了你,其实却是为她好,因为拚下去,能活着回去的必是你而不是她,你以为她不知道 吗?你也太小觑八派联盟精心培养出来的十八种子高手了。”   韩柏拍案叫绝道:“你确是深悉偷心之道,小子的经验真的比不上你。”心中想着的却 是,不如从这经验丰富的怪老头,多学几招爱情散手,假若能将靳冰云或秦梦瑶追上手,也 算不枉白活一场了。轻声问道:“你在情场上必是身经百战的老手了!”   那怪老头脸不改容道:“不!这是我的第一次!”   韩柏吓得几乎跌翻在地,失声道:“什麽?”   怪老头不悦道:“有何值得大惊小怪,我范良极乃偷王之王,到今天除了云清的心外, 天下已无值得我去偷之物,偷完这最後一次,便会收山归隐,享受壮年逝世前的大好青春。 ”   韩柏一呆道:“你是‘独行盗’范良极?”   ‘独行盗’范良极名震黑道,乃位列黑榜的特级人物,想不到竟是这样人老心不老的一 个人。   范良极微点头叹道:“你想我真的想这麽年轻便收山的吗?只是‘庞斑’已重出江湖, 一旦让他击败浪翻云,天下再无可抗拒他的人,那时给他席卷武林,我那还可以像现时般自 由自在,唯有找个地方躲起来,在山林的一角称王称霸算了。”   顿了顿再加上一句道:“但我定要云清那婆娘乖乖地跟着我,叫我作夫君!”   韩柏心望这范良极倒相当坦百,一点不隐瞒对庞斑的畏惧,这是他第二次听人说浪翻云 及不上庞斑,而这叁个人都是有足够资格去作评论的。   第一个是赤尊信,他曾分别与浪翻云和庞斑交过手,故可说是最有资格预估胜负的人。 第二个是靳冰云,她是庞斑的女人,自然知道庞斑的可怕。   现在这范良极,只以他身为‘黑榜’高手的资格,便使他说出口的话大有份量。   难道浪翻云真的有败无胜?   不。   他不相信浪翻云会败,绝不!   范良极吸了一口烟,刚好一阵风吹来,破落的门窗劈啪作响声中,火屑四飞,煞是好看 。   范良极握着烟管,悠悠闲闲往韩柏走来,似要由他身旁经过,走出屋外。   韩柏心想,你引我来此,难道只是为了说几句话,正想间,范良极倏地加速,倒转烟管 ,往他脸门戳来。   这一下大出韩柏意料之外,先不说他没有任何要动手的理由,只就他是黑榜高手的身分 ,已使人想不到他竟会突袭自己一个无名之辈。   韩柏身具赤尊信生前的全部精气神,虽说未能发挥至尽,也是非同小可,否则怎会连小 魔师方夜羽也不敢稳言必胜,要知方夜羽乃天下第一高手庞斑刻意自少培养出来的人物,所 以只要此事传出江湖,已可令天下震惊。   尽管范良极这一 事前毫无先兆,又狠辣准快,但韩柏自然地往後翻去,一个筋斗到了 墙边,再一个倒翻‘砰’一声裂窗而出,落到园裹布满野草枯叶的地上,深夜秋寒,地面湿 滑溜溜的,踏上去极不舒服。   赤尊信以博识天下各类型奇兵异器名慑武林,这种智慧亦经魔种转嫁到韩柏脑内,故一 见烟 出手,便知对方擅长贴身点穴的功夫,所以一动便尽量拉长与对方距离。   可是范良极既有独行盗之称,首本戏便是高来高去的本领,一身轻功出色当行,那会给 他如此轻易脱身而去。   韩柏脚步未稳,范良极贴身攻至。   仍烧着烟丝的烟 头照门点来,带起一道红芒,倏忽已到。   危急间,韩柏心知只是躲避实非良法,右手伸出中指,戳在烟 头上。   赤尊信一身武技,以稳打稳扎,大开大阖见长,轻功反是较弱一环,假若韩柏力图闪避 ,便是以己之短,对敌之长,所以拚死抢攻,反是唯一上策。   笃!   指尖点正 头。   韩柏本已打定对方烟 的力道会强猛凌厉,岂知 身一震,自己点上 身的内劲虽被化 得无影无踪,但却没有预期的反震力道。   正惊愕间。    头弹起一天火星烟屑。   韩柏眼前尽是红星火屑,一时间什麽也看不到。   身侧风声迫至。   原来范良极早到了右後侧, 尾打往韩柏脊椎尾骨处。   脊椎乃人体一身活动的中枢,若给敲中,韩柏休想再站起来。   这范豆极不愧黑榜高手,一身功夫诡变万千,使人防不胜防。   韩柏蹲身反手。   掌劈旱烟 。   范良极低喝一声‘好小子’,烟 一缩,飞起一脚,侧踢韩柏支持重心的蹲地左脚。   韩柏就地滚後。   范良极离地跃起,飞临韩柏头顶上,烟 雨点般往仍在地上翻滚的韩柏攻下去。   “笃笃笃!”   韩柏拚死反抗,连挡他十叁 。   这次范豆极一反先前不和韩柏硬碰的战略,每一 都胜比千斤重锤,贯满了惊人的真气 ,一时间 风啸嘶,地上的枯叶旋飞满天,声势惊人。   假设韩柏能将赤尊信度於身上的精气全归己用,必可轻易挡格,可是赤尊信的十成功力 ,他最多只发挥出五六成,这一轮硬拚硬下来,不禁叫苦连天,气躁心浮。   无计可施下,韩柏大喝一声,右手探後,握上了叁八戟。   岂知道却正中范良极下怀。   他猝然出手,就是要韩柏来不及抽出背後武器应战,使对方陷於被动守势,这刻猛施杀 手,却又正是迫对方在仓促拔戟下,露出破绽。   烟 由大开大阖,变为细致柔韧,似灵蛇出洞般往对方右胁下攻去。   韩柏一咬牙,由向後滚改为侧滚。   范良极一声长笑。   韩柏忽感压力一轻,跳了起来,叁八戟离背而出。   那知范良极张口一吹,一道烟箭迎面刺来,刹那闲什麽也看不见,脸面剧痛。   接着胸腹数个大穴微微一痛,双脚一软下,拿着戟仰天跌倒,深埋在厚厚的枯叶裹。   天上飞舞的枯叶缓缓落下,盖在他头脸和身上。   韩柏气得怒叫道:“你为何偷袭?”   范良极来到他身旁,心中的惊怒实不下於对方,他范良极身为黑榜高手,施诡计偷袭下 仍费了这麽多手脚才将这名不见经传的人放倒,真是说出去也没有人相信。   范良极悠闲地将烟丝装上烟 ,用火石打着,重重吸了一口,缓缓蹲下来,望着韩柏的 怒目,嘿嘿笑道:“横竖你也不是我的敌手,早点解决,不是对大家都有利吗?你死也可以 死得痛快一点。”   韩柏心中一懔,道:“你为何要杀我?”   范良极没有答他,伸手执起他的叁八戟,忽地脸露惊容,在手上量了一量,又送到眼前 细看一番,‘咦’一声道:“假设我没有看错,这短戟乃北海寒铁所制,你是从什麽地方得 来的?难道竟是庞……”沈吟不语。   韩柏气得闭上双目,索性来个不瞅不睬。   范良极却会错了他的意思,傲然道:“你若妄想冲开被制的穴道,那就最好省点气力了 ,本人点穴之道天下无双,能解开者天下不出十人。”顺手将叁八戟背在背上,毫不客气。 韩柏心中一动,问道:“那十人是否黑榜高手?”   范良极乾笑道:“黑榜裹能解我所点穴道,只有浪翻云、赤尊信、乾罗或是厉若海,其 他人吗?嘿!”   韩柏再闭上眼睛,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惊喜,他可算是赤尊信的化身,既然赤尊信能 做到,自己便有成功的希望。只可惜赤尊信教他这徒弟的方式前所未有,自己就像忽然由一 个不名一文的穷小子,变成千万钜富,但那些钱究竟怎样安放。要怎麽用?却是模糊不清之 至。   范良极似乎极爱说话,道:“你知我为何杀你?”   韩柏心道:当然是为了取悦你的心上人云清。嘴上却懒得应他,这也是他唯一可抗议的 方式。   范良极得意笑道:“你以为我杀你是要讨好云清那婆娘,却是大错特错。”   韩柏不由睁开眼,恰好捕捉到范良极眼神裹抹过的一丝寂寞。   范良极道:“本人之所以被称为独行盗,因为我从不与人交往,亦绝少和人交谈,更遑 论对人吐露心事。”   韩柏道:“这和杀我与否有何关连?”   他一边说话,一边却分心内视,细察体内真气流转的情况,发觉丹田的内气到了背後脊 椎尾枕一关,便不能後行,又不能顺上胸前檀中大穴,往下吗,又越不过气海下的海底穴, 换言之,浑身真气便给锁死在丹田处,假设能冲破这叁关的任何一道隘口,便有希望解开被 封的穴道。   只是不懂那方法。   唯有尽力使丹田的真气积聚。   假设范良极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必会立时加封他其他穴道。因为他点的穴道,会令韩柏 完全提不起任何劲气,韩柏丹田内应是一丝内气也没有才对。   他怎知韩柏的功力大违常理,乃来自赤尊信威力无穷的魔种,他独步天下的封穴手法只 可以暂时锁着魔种的活动,却不可以便魔种完全瘫痪。   范良极沈吟好一会後,不理韩柏的问话,自顾自道:“但为了保持青春常驻,所以这数 十年来,每年生日,我都会找上一个人,尽吐心事,以舒胸中郁闷的秘密,你若还不明白, 只好作一只胡涂鬼了。”   韩柏目瞪口呆,心想世间竟有如此之事,难怪范良极一上来,便滔滔不绝,原来自己竟 成了他这一个生辰的大礼。   范良极忽地一手抓起了他。   韩柏随着范豆极飞身越墙,转瞬後在瓦面上奔行着。   范良极窜高跃低,忽行忽止,连被他提着的韩柏也感到他每一步都大有道理,不愧做视 天下偷贼辈的独行盗。   范豆极忽地加速,连续奔过几个高檐,来到一所特别雄伟的府第,跃落园中,跳伏窜行 ,再腾云驾雾地升上一棵大树之顶,停在一个粗壮的树 间。   范良极将韩柏扶好坐直。   韩柏完全不知道他带自己到这裹有何企图,自然地通过大树枝叶间隙往前望去。   范良极声音兴奋得沙哑起来,低叫道:“来了!你看。”   对着他们的一座小楼灯光透出。   “咿唉!”   小楼的窗子打了开来,一位体态撩人,但却眉目含愁的美女迎窗而立,望向天上缺了小 边的明月,叹了一口气。.范良极限中闪着亮光。韩柏心中一惊,难道这范良极是个淫贼, 想来此采花?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云覆雨3-6                 第六章 纠缠不清   湿了冷水的丝中敷在脸上,风行烈的意识逐渐回复,但头脑仍然昏昏沈沈,像给千斤巨 石压着。   两边额角微微一热。   真气分由左右输入。   风行列吓了一跳,一般情形下,若要将真气度入人体,绝少会选择处於头上的穴位,所 以对方如非精於医道,便等於拿他的性命开玩笑。   蓬!   脑际一热,有如火灼。   风行列猛然一惊,睁开眼来。   入目的是谷倩莲蹙着秀眉的如花俏脸,离他只有十寸许的距离,如兰气息,隐隐透入他 鼻内。   风行烈见到是她,大感头痛,想撑起身来,撑到一半,双手一软,往後便倒,全靠谷倩 莲伸手往背後扶着,才不致仰倒。   林木花草的气味充盈在空间裹,四周黑漆漆地,凭着一点月照,使他在习惯了黑暗後, 看到自己置身在郊野裹的某一处所。   谷倩莲几乎是拥抱着他,将小嘴凑到他耳边道:“好了点吗?我给你解了毒,很快会没 事了。”   风行列深吸了几口气,果然精神多了,靠自己的力量坐直身体,道:“这是什麽地方? ”   谷倩莲半跪半坐,温柔地看着他,轻轻道:“这是武昌东郊岳王庙北的山头,假设你现 在站起来,可以看到岳王庙在林木间露出来的绿瓦顶,和更远一点的长江,风景美丽,每天 日出前我都会来此练功,你是第一个和我分享这胜地的人。”   换了是另一个少女向风行列这般喁喁细语,他定会猜对方对他大有情意,可是出於这外 表纯真无知,事实上却老辣狡猾非常的谷倩莲,风行烈则完全不知她在转着什麽鬼念头。   风行列勉力站起来。   谷倩莲想要扶他,给他拂开。   谷倩莲丝毫不以为忤,只是委屈地移开两步。   一阵摇摇晃晃,风行烈终於站定。   弯月下,隐见岳王庙顶的瓦光,和远方在山峦间时现时藏的滚滚大河。   夜风徐徐吹来。   风行烈精神一振。   四周虫声唧唧,仿在鸣唱着入冬前最後的一曲。   谷倩莲窈窕的娇躯,亭亭和他并肩卓立,齐齐远眺月夜下迷茫的夜景。   当当当!   钟声从岳王庙处传来,馀音袅袅不绝,谷应山鸣,庄严至极。   一幅清晰的图象在风行烈的脑海内升起,那是一个大雪的黄昏,他从雪山中回到暂居的 一所山中古刹,在佛堂裹,他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倩影,正诚心地将香烛插在礼佛的木香炉裹 。   风行列静立在她背後,却没有法子移开脚步,他从未见过这麽优雅动人的背影。   她一个孤身女客,为何会来到这山中的静地裹,难道只为奉上一炷清香?   当当当!   禅钟敲响。   她终於缓缓转过娇躯,让他这孤傲的男子看到了十世轮回也忘不了、艳绝天下的容色。 靳冰云啊!   你可知自那刻开始,我风行烈便不能没有你。   但现在他终於失去了她!   到了今天,他才明白了为何她眼中总藏着那麽深浓的凄怨幽哀,因为打一开始,靳冰云 便知道在骗取他的真情。   不过纵使他在庙中初遇时已知道了她的图谋,他仍会不容自拔地陷进去,假设让一切事 重新发生一遍,结果仍会是完全一样。   他并没有後悔。   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你在想什麽?不要那样好嘛?你的眼神太悲伤了!”谷倩莲在他耳边呢喃着。   风行烈叹了一口气,改变话题问道:“刁辟情死了没有?”   谷倩莲垂首不答,一对玉手玩弄着衣角,低声道:“你也关心我的事吗?”   风行烈暗忖她又在惺惺作态,不知要使什麽手段,微怒道:“你不说便罢了!”   谷倩运娇躯一震,移到他面前,仰首道:“你的脾气为何如此大,人家功夫及不上刁辟 倩,唯有以灯蕊传毒,但这毒只对有内功的人生效,那知你也晕了过去!”   风行烈心中一动,谷倩运并没有骗他的理由,那是否说,他看似消失无踪的内力,只是 潜伏在某一处,而不是完全失去了。假设情况确是如此,自己恢复武功一事,就不只是妄想 了。   想到这裹,只想找一个僻静地方,好好地潜修内视。   谷倩莲幽幽道:“你知否为何我总缠着你不放,明知你是那麽讨厌我?”   风行烈一呆,望向她委屈幽怨的俏脸,想不到她有自知之明,话内隐含深意。   谷倩莲噗哧一笑,一改幽怨表情,得意地道:“因为我知道你是谁!”   范良极在韩柏耳边道:“这女人叫朝霞,是这大宅主人陈令方从青楼赎身买回来的小妾 ,陈令方本身是退休的京官,对朝廷仍有一定的影响力,所以往武昌非常有权势。”   韩柏压低声音道:“你和他们有什麽关系,为何知道得这麽清楚?”   范良极瞪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唤朝霞的女人,直到她走回房裹,消失窗前时才想 起韩柏的问题,答道:“一点关系也没有,只不过过去的两年内,我一有空便到这裹来,初 时只是留意朝霞,後来为了更深入点进入她的生活裹,索性连其他人的一举一动也加以窥探 ,现在连他们何时睡觉,有什麽习惯,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他愈说愈兴奋,忽地嘬 吹叫,发出连串的清脆的鸟鸣声,抑扬有致。   韩柏吓得几乎连那颗心也跳了出来,不知为何,连他也不想范豆极被那朝霞发现,以致 破坏了那种暗裹明处的关系。   目下他虽是范良极的阶下囚,但能於暗中窥视朝霞的私隐,既新奇又刺激,兼带点优越 的感觉,何况他并不需负上道德的问题,因为他是被迫的受害者。   美女朝霞又来到窗前,伸头出窗,四处查看,自言自语道:“中秋都过了,怎麽还会有 杜鹃啼叫,而且这麽晚了!”看了一会,才回到房内去。   范良极低叹道:“你听她的声音多甜,唉!这可怜的女人最爱听杜鹃啼叫,每次我扮杜 鹃啼叫时,她都会走出来看看。今夜又是这麽晚也不肯睡觉。”   韩柏暗忖这范良极虽然独来独往,看似孤傲冷漠,其实内心感情丰富之极。忍不住问道 :“你是否爱上了她?”   范良极愕然道:“是否爱上了她?我倒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为什麽我不这麽想想呢?” 韩柏脑筋大动,忽地灵光一现,问道:“你有否偷窥她宽衣解带的旖旎情景?”   范良极脸色一沈,怒道:“我怎会对朝霞干这种事,你再说我便提早宰了你。”   韩柏胸有成竹地道:“我这样间你,其中大有深意,因为一般男女的爱情,都是灵欲交 融,包含了强烈占有对方的冲动,但自下你连朝霞身体的‘观阅权’也没有争取,便证明了 你对她有情无欲了。”   范良极道:“那为何我一有空便忍不任到这裹看她!”   韩柏淡淡道:“因为你的确爱上了她!”   范良极皱眉道:“可是你刚才正指出了我对她没有一般男女的占有欲啊!这的确有道理 ,因为云清那婆娘我不但想看她的身体,也想占有她,征服她。”   韩柏微笑道:“对於朝霞,你的爱是父女之爱,所以你才关心她,为她的遭遇难过,就 像对自己的女儿那样。”   范良极浑身一震,将盯着朝霞卧室的日光收回来,像首次认识韩柏那样,仔细地打量他 ,冷冷道:“你多少岁了?”   韩柏心想假如他告诉对方自己二十岁也不到,范良极一定会认为是在欺骗他,因为与魔 种结合後,他的相貌体形变得粗豪雄伟,看上去在二十五、六间,於是顺口道:“二十五岁 了!”   范良极闷哼道:“我最擅暗裹观人之术,你的实际年龄应比你的外表为少,因为你常不 经意地流露出童稚之态,那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韩柏心中震骇,表面却满不在乎地道:“你欢喜我多少岁便多少岁吧!构竖也要给你杀 掉的了。”   范良极眼中射出两道寒芒,落在他骨格雄奇的脸上道:“就算你真是二十五岁,但刚才 对我和朝霞间感情的分析,却只有饱历世情又兼之智慧深广的老年人,才能如此洞悉人性, 作此种大胆判断,所以现在我不得不对你重新估计,你究竟是谁?”   韩柏恍然大悟,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有这种明悟,这时给范良极提醒,才记起每 逢遇上危难时,自己会像忽然从某一源头得到解决的智慧和功法,使自己安度难关,那来源 当然是赤尊信的魔种。   就若刚才用心一想,便‘灵机一触’,想到了答案。   想到这裹,心中一动,隐隐找到了一个应付目下穴道被制的法门。   范良极见他眼珠乱转,怒道:“你在想什麽。.”此人虽身为天下景仰的黑榜高手,但 因外形猥琐,所以自卑感极浓,最忌被人嘲笑,眼前的韩柏既洞悉了他心内的秘密,这刻极 可能正在心底下暗笑他的行为,不由杀机大起。   韩柏立时感受到他的杀气,不惊反喜,反瞪着对方道:“我想什麽事,与你何干!”竟 像要故意激怒这操纵着自己生死大权的人。   范良极杀气更盛,一字一字地道:“你试试再说一遍?”   韩柏正要再说一遍,丹田内的真气忽地鼓汤起来,知道体内魔种果然因对方的杀气而生 出反应,那还说得出话来,福至心灵地以意御气,直往下身被封的穴道一波接一波冲去,那 亦正是最易被冲开的关锁。   范良极见他闭口不言,以为他给吓怕了,怒气稍减,而事实上此刻他仍未舍得将这麽‘ 善解人意’的倾吐对象杀了。   这时朝霞又来到窗前,捧着一个瓷罐。   范豆极的注意立时玻吸引过去。   韩柏刚要冲破被封的其中的一个要穴,岂知杀气忽消,气机牵引下,澎湃的真气蓦地由 盛转衰,回复刚才不死不活的状态。.但韩柏心中已大为笃定,魔种竟有此灵动奇应,自己 日後如能好好掌握,将会成为珍贵的本钱,不由信心大增。   朝霞揭开罐盖,拿一把东西出来, 往窗外地面上,低呼道:“吃吧!鸟儿!”   范良极低呼道:“痴儿!又拿雀粟 鸟了,晚上鸟儿都睡觉去了,谁会来吃?”   朝霞退回房裹,灯火熄灭,接着传来上床就寝的声音。   韩柏身子一轻,给范良极提了起来,心中苦笑,不知这怪老头又要将他弄去看什麽东西 。   风行烈愕然望向谷倩莲道:“你知我是谁?”   谷倩莲甜甜一笑,卖个关子道:“你不相信我吗?不如我们来个赌约,假设我没有猜错 ,你便乖乖随我回双修府,让一个人见上你一见,假设你得她恩宠,那你的武功便能回复旧 观,说不定还能更上一层楼呢!”   风行烈沈吟不语,细嚼她话内的含意,淡淡道:“假若你输了呢?”   谷倩莲秀眉轻锁,低声道:“我孑然一身,若非府主可怜我这父母早丧的丫头,并得公 主待我如姊妹,传以秘技,蓄意栽培我成为对付魅影剑派的专人,我那有今天的风光,所以 假设我输了,你要我做什麽便做什麽,为奴为妾,任随君便。”   她说得可怜兮兮的,但早领教过她厉害的风行烈,已知她真的把握了自己的身分,才设 下圈套,引他入彀,不过假若谷倩莲没有骗他,自己就算输了,也没什麽大不了,何况他现 在功力尽失,谷倩莲要将他弄回双修府,还不是易如反掌吗?   想到这裹,心中一动,这谷倩莲处处以治好他的伤势来引诱他,似乎最重要是得到他心 甘情愿的合作。当闻双修府有男阳女阴的双修大法,每代只传一人,而且传女不传男,再由 女方觅取人选,结为夫妇,合藉双修,谷倩运千方百计要他跟她回双修府,难道与此有关? 谷倩运口中的‘她’,看来便是那双修公主了。   原本看来模糊神秘的事,一下子给他理出一个轮廓来,唯一难明的地方,就是她谷倩莲 有何资格越俎代庖,为她的公主挑婿!   谷倩莲见他雏眉苦思,嗔道:“你究竟是否男子汉大丈夫。.赌不赌一言可决,那用想 这麽久!”   风行烈暗忖这丫头竟用起激将法来,我偏不如你所愿,微微一笑道:“明知有输有羸, 赌来作啥!”   谷倩莲见计不得逞,玉容一沈,声调转冷道:“好!风行烈果然不愧白道当今的第一号 人物,可是不知你信也不信,若没有我们的掩护,不出二日之内,你将落入庞斑的黑白二仆 手裹,你的行踪并非如你想像般隐秘。”   风行烈听到由她的檀口吐出自己的名字,虽明知必会如此,仍禁不住心神大震,况且谷 倩莲语气隐含威逼之意,更加深了他危机的感觉。   魔师既已出世,天下凶邪归附,乃必然的事,由大帮会始,一层一层控制下来,以至乎 地方的小赘会、地痞流氓,天下真是难有他容身之所,谷倩莲将他带到这荒山野岭,其中大 有道理。   但谷倩莲为何敢冒开罪庞斑之险来助他,因为一个不好,双修府休想有一条活口留下来 。   谷倩莲声音转柔道:“在下面岳王庙裹,有个人在等待着你,你下去见他吧!”   风行烈全身一震,失声道:“谁?”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去覆雨3-7   第七章 ‘邪灵’厉若海 砰!   韩柏给掉到地上。   与魔种结合後,他的体质坚强了不知多少倍,一点也感不到疼痛。   范良极把韩柏拿回到早先制服他的破落废屋裹。   范良极取出烟管,塞进烟丝,点燃後深深吸了几口,像想起什麽似的将背上取自韩柏的 叁八戟解下来,诅咒道:“这麽麽笨重的家伙,使老子走起路来也慢了。”他还是首次认‘ 老’。   韩柏仰卧地上,闭上眼睛,全神运气冲穴,可是丹田内的真气就像个不听话的顽童,完 全不遵照他的意愿行事。   范良极舒舒服服在破椅上坐了下来,吸口烟後,缓缓道:“好兄弟,不如我们打个商量 !”   韩柏冷冷道:“不用了!你杀了我吧。”   范良极愕然,大奇道:“怎麽,你连条件也不想听吗?”他自然想破脑袋也想不到韩柏 是要激起他的杀机,以使体内的魔种因感应而生出抗力。   韩柏微微一笑道:“枉你身为黑榜高手,但行为却卑劣之极,什麽‘良极’,我看是‘ 劣极’。”   范良极眼中精芒一闪,杀机大盛,没人可拿他的名字来开玩笑,连庞斑也不行!   韩柏丹田内真气立生感应,由刚才的散乱无意,结聚积凝,就像一个已在酝酿的风暴。 范良极伸出烟管,在破桌上一下一下敲着,似在敲响死神的鼓奏。   每一下都是那麽平均,中间相隔的时间毫厘不差,显示出黑榜高手的功力和对时间精确 的把握。   独行盗杀机已动。   韩柏丹田的真气忽地往四方澎湃扩展,而不是只冲向其中一个穴道。   范良极冷哼一声,离椅站起,手中烟管直点韩柏眉心。   韩柏身体一轻,穴道全解,浑身充盈着气劲,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更为旺盛。   原来赤尊信的魔种,虽与韩柏完全结合,但始终是外来之物,虽在韩柏体内,但能发挥 出来的却只有十之叁、四,除非遇到极大的刺激和磨 ,才能真正发挥至尽。   这次范良极以独门点穴手法,强行制住魔种,恰恰激起魔种潜伏的力量,使它进一步融 入韩柏本身的精气神内,说起来他还真要多谢范良极呢。   范良极烟管正要点在韩柏眉心处。   砰!   这名列黑榜的绝代高手,在完全意想不到下,阴沟裹翻船,被韩柏重重一脚正踢在小腹 气海要穴处。   范良极大吼一声,身子不但没有被踢飞开去,反而泰山般猛往下压,烟管加速点向韩柏 眉心要害。   他一生从没有沾染女色,七十多年的功力何等精纯,韩柏一脚虽然予他一生人从未有之 重创,但护体真气自然生出相抗之力,化去韩柏大半力道,仍能悍然反击。   韩柏想不到对方的真实功力如此惊人,就地一滚,往墙角避去。   范良极在这危急存亡的一刻,施出了压箱底的本领,烟管仍点实在空无韩柏的地面上, 就借那烟 作支柱,撑起身体,右脚构扫,狠狠踢在韩柏的臀肌上。   这次轮到韩柏惨哼一声,断线风筝般离地飞起,重重撞在墙上,才横着滑落。   范良极‘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但心中却是大喜,因他这一脚乃毕生功力所聚,无论 踢中对方什麽地方,也足可使对方全身经脉爆裂血亡。   可是他仍未放心,烟 再用力,腾身飞起,左手照着韩柏头顶的天灵穴拍去。   岂知‘应巳死去’的韩柏双脚往墙一撑,脸门向地箭般弹离墙边,来到他下方,一弓背 ,竟以背撞往他的前胸。   范良极临急变招,这时收掌已来不及,凝气胸前,硬往韩柏弓起的後背压下去,两人的 比斗方式,都是全无招式,但凶险处却比任何毒招尤有过之。   蓬!   劲气满屋,尘屑飘扬。   两人同时闷哼。   范良极毛球般被抛起,滚跌在破椅上,一阵木裂的声音後,破椅被压成粉碎,可是他也 爬不起来了。   韩柏也好不了多少,背脊碰撞处一股洪流暴发般的压力迫来,将他压得往地面挤去,接 着狂力再由地面反弹过来,把他整个魁壮的身体像木偶那样抛高,再重重抛回墙边处,全身 瘫痪,连指头也动不了。   一时间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谁能先爬起来的便是胜利者了。   风行烈缓步走进岳王庙的大殿裹。   一位雄伟如山的白衣男子背着他负手卓立,身子像枪般挺直。   风行烈全身一震,在他身後十步处停了下来,哑声道:“师傅!”   男子缓缓转身。   一张英俊得绝无瑕疵的脸庞裹,嵌着一双比深黑海洋里闪闪发光的宝石还明亮的眼睛, 冷冷盯着风行烈道:“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师博吗?”   竟是位列黑榜的邪异门门主,‘邪灵’厉若海。   风行烈脑海闪过厉若海对自己从少加以严格训练的种种往事,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重 重叩了叁个响头。   厉若海挺身受礼,脸上不露半点表情,使人不知他是喜还是怒。   风行烈站了起来垂手道:“风行烈背叛了邪异门、背叛了师傅,现在功力全失,希望师 傅能赐与一死,也好过死在外人手上。”   厉若海仰首望往庙顶,看到了屋梁处有一个燕子留下的空巢,喟然道:“你消瘦了!” 风行烈鼻头一酸,咽声道:“师傅……”再说不下去了。   厉若海道:“燕子南飞了,明年春暖花开时便会飞回来,但我最看重的好徒弟,一去便 没有回头。”   风行烈仰天长叹,百感交集。   厉若海望向风行烈,眼中神光转盛,冷然道:“当年你大破我一手训练出来的十叁夜骑 於荒城之郊,使你名动江湖,我曾想过离开水寨,亲手将你擒杀,但你知否为何我把这念头 打消?”   风行烈道:“这些年来徒儿百思不得其解,以师傅处置叛徒的严厉手段,是绝不会容许 我在外逍遥的,我亦准备好了受死。”   厉若海仰天长笑,道:“我一生只收了一个徒弟,可是那徒弟背叛了我,只为了西藏来 的一个老喇嘛。”   风行烈默然不语,眼中射出坚定的神色,直到这刻,他仍没有为自己当年的行为後悔。 假设让事情再发生一遍,就像和冰云的爱情般,他还会是那样做的。   厉若海回到早先的话题,道:“我不杀你,主要有两个原因,你想听吗?”   风行烈躬身道:“徒儿怎会不想听,自懂人事以来,行烈便最喜欢听师傅说的故事。” 厉若海满怀感触一声长叹,摇头苦笑道:“冤孽冤孽,想当年你仍在襁褓之时,我将你缚在 背上,力战那时名慑黑道的‘十只野狼’,又怎会想到我背上拚死维护的,竟是一个叛徒。 ”   风行烈霍地跪下,平静地道:“师傅杀了我吧!”   厉若海暴喝道:“像男子汉般站在我面前,我厉若海要杀你,你即使有十条命,也早死 了。”   风行烈长身而立,但全身却不住颤抖着,泪水不受控制涌出眼眶,正是英雄有泪不轻弹 ,只因未到伤心处!   直到这刻,他才真正感受到厉若海对他的爱惜是超越了师徒的父子之情。   厉若海背转了身,不让风行列看到他的神情,声音转冷,缓缓道:“当年我不杀你,因 为我知道我下不了手,因为厉若海不能下手杀死他那不会反抗的徒儿,风行烈,我太明白你 了,你是绝不会和我动手的。”   风行烈冲前叁步,在厉若海背後停了下来,悲叫道:“师傅!”   厉若海头也不回,淡淡道:“这只是第一个原因。”   风行烈深埋在心裹对这恩师孺慕之情,山洪般倾流出来,这刻他已忘了身前这气概迫人 的黑榜高手,乃构行肆虐黑白两道的一方霸主,而他当年叛出邪异门,亦是因为要将一条无 辜的生命,从他的魔爪内拯救出来。   厉若海道:“第二个使我不动手对付你的原因,是因为不忍心亲眼看到一个拥有挑战庞 斑潜力的绝世武学奇才,毁在我厉若海手裹。”   风行烈全身大震,踉跄往後连退多步,才煞止退势,不能相信地望着厉若海的背影,不 能相信一向对自己冷言疾色的厉若海,竟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期望。   厉若海旋风般转过身来,两眼神光电射,沈声道:“所以一接到双修府的飞鸽传书,知 道你在此出现,便立即赶来,务要在黑白二仆截上你前,与你会合,师徒恩怨已属小事,自 下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如何让你逃离武昌,因为刻下庞斑正在这裹。”   风行烈叹道:“师傅!行烈现在只是废人一个,师傅怎值得冒着开罪庞斑之险,帮助行 烈。”   厉若海在背後负起双手,缓缓来回踱着方步,重重舒出心头一口闷气,傲然道:“我今 年四十八岁,以我现时的状态,活过百岁可说毫不稀奇,假设要我在打後的六十多年,卑躬 屈膝地在庞斑、方夜羽等人之下求存,我情愿轰烈战死,我厉若海岂是乾罗、莫意闲、谈应 手之流。”   风行烈肃容道:“师傅一向英雄了得,自不会屈从於人,可是我自下武功全失,生不如 死,师傅实犯不着理会我。”   直到这刻,厉若海虽没有重新承认风行烈是他徒弟,但也没有阻止风行烈称他作师傅。 厉若海道:“江湖上近日秘传着一项消息,说及你成为了庞斑练某一种盖世魔功的重要种子 ,若不能将你生擒,庞斑这古往今来魔门从未有人练成的魔功,便会功败垂成。”   风行烈呆了一呆,暗忖此事秘密之极,怎会传出江湖,接着恍然大悟,漏出此秘密者, 必是净念禅宗的广渡无疑,而且是刻意 秘,使有心者能在其中加以阻挠,此着果是非常厉 害。   厉若海续道:“我立时加以引证,发觉庞斑的黑白奴才,果然四处遣散人手,搜寻你的 踪影,便知空穴来风,非是无因。”   风行烈道:“事实果是如此,不过假如师傅现下一举将我杀了,则无论庞斑有什麽通天 彻地之能,他的‘道心种魔大法’,也永不会成功。”   厉若海浑身一震,眼中强芒大盛,盯着风行烈。   风行烈闭上眼睛。   失去了武功、失去了冰云,生命对他再没有半点意义,他深悉厉若海乃为求成功不择手 段的人,对他或有叁分感情,但假若那是要牺牲他的权力和威名,却是休想,要在庞斑手内 救风行烈,是动辄身死败亡之局,但假若就此杀了他,以厉若海的才智功力,必可做得乾净 俐落,不留丝毫可供庞斑根查的痕迹,如此权衡轻重下,厉若海岂会舍易取难?   劲风狂起。   厉若海一拳重击风行烈胸前檀中要穴。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去覆雨3-8                 第八章 挑战庞斑   韩柏伏在墙角,口鼻呼吸全消,但体内魔种的精气正由先前的散漫再渐次积聚,就像水 漏般汇聚着,假设真气再次结聚成形,他便会痊愈过来,跳起身去对付可恶的范良极。   不过他对自己的信心也在动摇裹。   想他在猝不及防下全力击中范良极在先,仍落得两败俱伤之局,於此可见这黑榜高手的 功夫,实在胜过自己,由是推之,庞斑更是高不可攀。   岂知此时躺在另一边全力疗伤、真气内行的范良极,心中的震骇,比之他更是有过之而 无不及。   范良极自幼好武,凭着他天下无双的偷技和暗窥之术,遍阅天下武术秘典,对各门各派 的了解,各黑榜高手无有出其右者,但和韩柏多次交手,竟发觉对方的诡变之道,实不下於 他,心中的沮丧,不在话下。   残破大屋内静悄悄地。   连呼吸的声音也听不到。             一切都溶入了黎明前宁谧的暗黑里   蓦地屋外的荒园‘沙沙’声起。   屋内的韩柏和范良极心中大奇,因为来者落地无声,只是衣袂飘动时拂起了几片落叶, 才唤起两人的注意。   如此高手,会是谁人?   风声轻响。   另一功力稍逊,但亦已是不可多得的高手跃入园中。   范良极将耳贴在冰冷的地上,施展‘偷门盗听’之术,将园外两人每一丝声息收进耳裹 ,心中奇道:这两人武功仅次於我这类黑榜高手,应亦是一方霸主无疑,到此会面连手下随 从也没有一个,为何要这样偷偷摸摸,难道想来和我偷王争口饭食吗。.韩柏却是另一种惊 异!   不知如何,当第一个高手出现园中时,心中便无由涌起一阵强烈到使他想惨叫的浓重杀 机,那是源自体内的魔种,难道‘他’认识外面那人,就像那次韩柏被靳冰云埋在地底时, 他体内的魔种感应到地面上的人就是天下第一高手‘魔师’庞斑那样。   迟来者低声道:“十门主果是信人,时间分毫不差,还有叁刻钟便天亮了。”   卜门主道:“宗兄你好,这次约我秘密来此相见,不知有何要事。”   ‘卜门主’叁字入耳,范良极颤了一颤,韩柏却是全身一震。   他们都知道来者是谁了,就是‘盗霸’赤尊信的师弟‘人狼’卜敌。   韩柏心中恍然,难怪魔种反应如此剧烈,假设自己能善用魔种这种灵动力,岂非武功可 剧进数倍,轻易超过躺在那边的黑榜死老鬼!   卜敌续道:“宗兄不用环目四看,刚才我来此前,曾施展天视地听之术,保证此处没任 何人。”   范良极心中大喜,卜敌这样大言不惭,即使另一人想看,也不好意思去看了,因为那样 做将摆明对卜敌的‘天视地听’没有信心。   宗姓男子道:“宗越这次约门主来见面,是要献上一个重要消息。”   卜敌丝毫不露出心急之态,淡然道:“卜某这次来此之前,已得小魔师授以全权,宗兄 有什麽提议,放心说出来罢,只要对卜某有利,天大的事我也可以担当。”   韩柏和范良极两人齐齐一呆,宗越不就是邪异门内仅次於厉若海之下的第二号把手,为 何约卜敌到这裹来!   除非他想背叛厉若海!   宗越沈声道:“目下厉若海门主正与本门叛徒风行烈秘密会面,而本人则负责安排逃走 路线,这样说卜门主明白了没有?”   韩柏一夥心立时不受控制跳动起来,差点将魔种凝聚的真气也岔散了。他对那晚所遇到 的叁个人一一浪翻云、广渡大师和风行烈,都有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和感情。   原先他的打算是摆脱了‘独行盗’范良极後,便不惜一切,务求将赤尊信的大仇家‘人 狼’卜敌毙於手下,但现在听到宗、卜两人的对话,优先的选择已移到救援风行烈一事上。 他的反应立时给范豆极贴在地上的耳朵‘盗听’了去,这狡猾多变的老狐狸眼中闪起了亮光 ,显然又有新的鬼主意。   卜敌听到风行烈的名字,呼吸立时转重,显示出内心的紧张,假设他不是也听到厉若海 正和风行烈在一起,恐怕立即便要前往擒人立功。   宗越道:“宗某将会安排他们由武昌东的迎风峡路线快马逃走,若卜门主能够配合,风 行烈可手到擒来”卜敌心想既有厉若海牵涉在内,恐怕要魔师庞斑亲自出手才妥当,不过宗 越说话如此得体,仍使他受用非常,道:“宗兄如此帮忙,有什麽要求,尽管说出来。”   宗越恭声道:“良禽择木而栖,厉若海不识时势,宗某怎能和他同乘破船,但愿能依附 卜门主骥尾,为魔师做点事,於愿已足。”   听到这裹,屋内一老一少两人都不禁暗赞宗越攀龙有术,因为他若要求在方夜羽之下得 一席位,必惹起卜敌猜忌之心,况且功亦未必定能立得成,但像他目下低得不可到低的要求 ,便能使卜敌将他视为手下之人,而竭力引荐,最後得到的收益,亦是最大。   卜敌道:“好,你的意愿,包在卜某身上,事不宜迟,我立即和你往见小魔师,好好安 排一切。”   风声响起。   荒园回复早先的寂寥无人。   韩柏跳了起来,两眼神光闪闪,不但早先内伤不药而愈,功力还深进了一层,最值得高 兴的,还是对体内魔种加深了认识。   范良极仍俯伏地上,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像死过去了一样。   韩柏咧嘴一笑,暗道:“终於赢了你这死老鬼!”眼光转到桌上放着的叁八戟,心想这 戟千万不能失掉,否则怎还可在方夜羽前台头挺胸做人。   身子一动,移到桌前,探手往戟柄抓去。   眼看摸上戟柄。   飕!   叁八戟离桌飞去,同一时间范良极一阵烟般窜起,落到门旁,叁八戟已到了他手里,嘿 嘿怪笑道:“本人偷了之物,岂是如此容易给人要回去的。”   韩柏这时才发觉对方以一根“黑线”缠上戟头,将戟‘盗’去,不禁暗骂自己粗心大意 ,没有想到范良极乃盗王之王,这点小手法在他是毫不足道的玩意。   想起要和他面对面硬干,不禁大感头痛,救风行列的事已刻不容缓。怒道:“拿回来! ”   范良极好整以暇地道:“不要动,一动我就走,保护你永远也见不着我。”   韩柏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范良极你身为黑榜高手,怎可如此撒赖?”   范良极毫不理会他的嘲讽,微微一笑道:“来!让我们谈谈条件,谈得拢的话,我不但 可以将这块烂寒铁交回你,还可以助你去救那风行烈。”   韩柏一震道:“你怎知我要去救风行烈?”   范良极倚老卖老地道:“那有什麽困难,你放的屁是什麽大小形状也瞒不过我这对法眼 。”   韩柏道:“你真的肯助我救风行烈?你不怕遇上庞斑吗?”   范良极狡猾一笑道:“有天下第一美男子厉若海在,庞斑那还有时间招呼我,其他的人 嘛?我范良极还不放在心上。”   韩柏大为意动,若范良极肯真心帮手,自己的实力最少增加了一倍,否则若他刻意捣乱 ,自己则有凶无吉,权衡利害下,叹道:“说出你的鬼条件吧!”颇有些任由宰割的凄凉味 道。   范良极见他就范,大为高兴,可是他乃老谋深算的人,知道若勉强对方屈就,最後得出 来的成果,可能会不如理想,甚或弄巧反拙,於是道:“你也不用那麽垂头丧气,我给你这 分差事,保证没有男人会觉得是苦差,况且我们这协议,要待救出了风行烈才算,这样也算 公平吧?”   韩柏好奇心大起,道:“你是否太少和人说话,一说起来便是这样噜噜苏苏,说了半天 还未转入正题,要知救人如救火,半刻也耽误不得。”   范良极毫不动怒,嘻嘻一笑道:“条件根简单,就是要你从陈令方臭体之下,将朝霞救 出来,使她爱上你,并娶她为妾。”跟着眨了眨限,神秘地道:“这如花似玉的女娇娘,琴 棋书画,无所不精,尤其对於服侍男人之道,嘿!不用说你也明白我的意思。”   韩柏听得目瞪口呆,愕然道:“什麽?”   砰!   胸口像给万斤重槌轰了一下,风行烈抑天飞跌,就像狂风卷起了一瑰落叶。   狂劲由击中处闪雷般传往每一道主脉和支脉,连叫也叫不出来。   砰!   模糊中风行列感到自己撞在一个人的身体上。   那人道:“痴儿!还不守着灵台一点清明,你真的想死吗?”   竟是厉若海以绝世身法,赶到自己後面,待自己凑上去。   从厉若海的身体注入了一道阴钿之极的气流,瞬息间融入了早先刚猛的气劲裹,扩展的 气劲,蓦地收缩。   风行烈心中狂叫道:“师傅!你为何要耗费真元,救我这叛徒。”   另一股真气,由戳在眉心的手指剌入,就像在全身经脉内有若波潮涨退般的乱流裹,开 辟一道深沟,将千川百河尽纳其中,顺藉背脊的督脉,向丹田下的气海冲去。   同一时间厉若海将他抛往上空,左右手中指分戳在他脚板的涌泉穴上,真气似蜘网般沿 脚而上,往丹田涌去。   轰!   风行烈脑脉巨震,全身失去了知觉,只感虚飘无力,知道是厉若海以独门手法,回复自 己失去了的内力,那敢怠慢,以至累人累己,连忙收慑心神,守着灵台一点清明。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   风行烈大叫一声,喷出一大口瘀血,死鱼般瘫在地土,也不知是生是死。   厉若海凝立不动,英俊无匹的容颜透出了一抹鲜艳的血红,长久才回复平时的白揩。   这时手下四大护法之一的“笑裹藏刀”商良走了进来,恭身道:“宗副门主传来消息, 迎风峡畅通无阻,请门主立即上路。”   厉若海平静地道:“预备了什麽人手?”   商良道:“四大护法、七大坞主和帮中好手共四百零八人,全部整装待发,只等门主说 一句话。”语气中透露出壮土一去不复还的坚决。   厉若海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们好!都很好!”   商良眉头一皱,他这老江湖怎会听不出厉若海话中有话,不过他一直对自己这英雄盖世 的门主心存敬畏,不敢出言相问,唯有默立不语。   厉若海道:“好!你要一字不漏地听着。”   当!   一个雕着邪异门独有标记‘双龙卷云柱’的令符,给掉在地上。   商良连忙伏跪。   厉若海的声音传来道:“立即以此符传我之令,由此刻起,邪异门全体解散,避隐山林 ,除非听到本人厉若海再现江湖的消息,否则邪异门就没有了。”   商良大震道:“门主!”   厉若海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指着地上的风行烈厉声道:“二十五年前,我厉 若海能在十只野狼手上将这畜牲救出来,今天也能单枪匹马,在魔师庞斑手上将这畜牲带回 去,庞斑啊庞斑,我要让你知道在浪翻云之外,还有一个全不惧你之敌手。”   商良颤声道:“那宗副门主方面又怎样!”   厉若海淡淡道:“以後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叛徒!”   庞斑坐在花园亭内的石凳上,专心细读一本旧得发黄的真本竹谱。伴着他的除了风吹叶 起的沙沙声外,便只有绕在亭前小桥下流过的淙淙溪水声。   方夜羽悄悄来到他身後,将浪翻云送给的竹箩放在庞斑的身後。   庞斑目光注在竹谱上,平和地道:“回来了!”   方夜羽躬身道:“战书送到浪翻云手上,但在详说其中细节前,夜羽有要事急禀。”   庞斑道:“说出来吧!”   方夜羽道:“风行烈的行踪已被发现。”   庞斑像听着与他全无关系的事那样,淡然自若道:“消息来自何处?”   方夜羽道:“来自邪异门的宗越,此人藉此投靠我们, 露出厉若海已亲临此地,准备 不借一切也要将风行烈带走。”   庞斑递浮漂上竹谱,微微一笑道:“这是上代大家吴镇的竹谱真迹,你看他淡淡一笔, 一片迎风飘舞的竹叶便活然纸上,形神俱备,令人看不出究竟是竹动?风动?还是观考自己 意动,真乃是画道的极致。不多一分,不少一点,否则不足未及,俱是不美。”   方夜羽细嚼他的话意,好一会,忽地全身一震,霍地下跪,连叩二个响头才起立道:“ 多谢师傅指点。”   庞斑道:“不愧庞某徒儿,明白有迹可寻,俱是下作,只有无迹可寻,就像吴镇寥寥一 笔,使人看不破究竟是竹动?风动?还是意动?才是武道的极致。”   方夜羽问道:“夜羽举手投足,总是有的而发,故亦有迹可寻,但不明如何才能臻无迹 可寻的化境?”   庞斑仰天哈哈一笑道:“天地由‘一’而来,此‘一’何有痕迹可言.但‘一’生一, 二生叁,叁生万物,此便由无迹变为有迹,譬如你叁八戟未出前,便是无迹;但叁八戟一出 ,便成有迹,你明白没有?”   方夜羽道:“这道理徒儿明白,但叁八戟总不能不出手,若一出手便落下乘有迹,那岂 非永不能逵无迹之境?”   庞斑微微一笑道:“由一而来,从一而去,来无踪、去无迹,谁还管中间发生了什麽事 。.就像这一笔!”伸指顺着手中竹谱其中一块叶子撇了一撇,指尖停处,恰好是叶端至尽 处,不多一分,不少一分。   方夜羽全身剧震,感激涕零地叩首道:“徒儿明白了!徙儿明白了!”   庞斑道:“别辜负了背上我赠予你叁八戟,那是为师初出道时横扫武林的好家伙。”   方夜羽摸了摸背後只影形单的叁八戟,心道我方夜羽定能以此将另一支叁八戟公平嬴回 来。应道:“多谢师尊教诲。”   庞斑放下竹谱,站了起来,负手走到亭边的围澜旁,低头细看亭外荷塘裹荷叶上一滴晶 莹的水珠,在晨光下闪闪生辉,道:“你见过厉若海没有?”   方夜羽知道庞斑从不作废言,语出必有因,所以丝毫没有因不明庞斑忽地提起厉若海事 的原因,而生出不耐烦之心,摇头道:“没有!但我曾对此人作了个深入的调查,由他的起 居饮食习惯入手,发觉此人是完全沈迷於武道的真正强人,师傅对这看法有何意见?”   庞斑道:“你的看法一点也没有错,二十年前厉若海初出道时,曾来见我,那时我便知 道此子除了武道外,其他的都不屑一顾。”   方夜羽道:“以他那能使任何女人倾倒的容貌体魄,竟能四十八年来半点也不沾女色, 已可知此人意志的坚定,即使倾尽叁江五湖的水,也不能动摇其分毫。”   庞斑道:“天下间除了我和浪翻云外,再没有第叁个人能胜过厉若海。”   方夜羽浑身一震,骇然道:“什麽?”   他虽对厉若海有很高的评价,但仍想不到庞斑对厉若海的推许,竟到了如此地步。要知 在‘黑榜’里,一向以来,最受推崇的当然是剑霸天下的‘覆雨剑’浪翻云,其他依次是‘ 盗霸’赤尊信,又或声势大跌的‘毒手’乾罗,厉若海在榜上只是中庸之士。   庞斑道:“二十年前我便从厉若海眼中看到他今天想干什麽,二十年来他态取低调,深 怀不露,故声名不及浪翻云、赤尊信、乾罗,甚至不及谈应手和莫意闲,其实他默默耕耘, 等的就是今天此刻,只有我才配作他的对手。”   方夜羽皱眉道:“难道宗越只是个被扯线的傀儡?”   庞斑道:“黑榜十大高手谁是易与之辈,厉若海若给宗越这样的毛头小子出卖成功,他 就不是厉若海了。”   方夜羽道:“如此我便要变更安排,务使厉若海不能偷偷遣人运走风行烈了。”   庞斑晒道:“你也太小觑厉若海了,此人英雄盖世,自负平生,这样公然向我挑战,怎 会做出鬼鬼祟祟的行为,夜羽你放心,此人必是单枪匹马,带着风行列硬闯突围。”   方夜羽道:“师尊有何指示?”   庞斑淡淡道:“你布下天罗地网,重重险阻,务要击杀此人,若他能闯出重围,我便去 会一会他厉若海的‘燎原百击’。”接着眼中爆起精芒,道:“来!让我看看浪翻云送来的 大礼。”   韩相紧随范良极之後,忽地奔落一条横巷,跃上瓦背,跨墙而行,在微明的天色裹,神 不知鬼不觉地穿行着。   开始时韩柏旋尽浑身力气,也跟不上范良极,使得范良极怒气冲冲地不住等他,但不一 会後,韩相便从范良极踪跃的路线和身法,找到一点以形容的轻功至理,例如范良极由一座 高楼跃下时,并非是直跳而下,而是头下脚上采取一道弯弯的弧度,燕子般滑翔下去,到了 近地面叁、四尺处再斜斜仰飞,弹身而起。   这领悟使他速度倍增,最後连范良极也投来惊异的眼光。   这时范良极来到一户人家的天井裹。   韩柏傻子般跟着,丝毫不知这死老鬼带他到此处,和救援风行列有何关系?   范良极揭起一口水井,低喝道:“下来!”自己跳了进去。   韩柏往下望去,只见范良极到了深井的中部往横移,整个人消失不见,不禁心下踌躇, 因为在这窄小的空间裹,范良极若要偷袭他,成功的机会几乎是十有九成。   但转念一想,范良极若真心怀叵测,便不应将叁八戟交回自己,因为那是大利於近身搏 斗的可怕武器。   范良极伸头出来,不耐烦地道:“还不下来,记得顺手把井盖掩上。”   韩柏一咬牙,跃了下去,到了范良极消失处,只见一个黑沈沈的洞,忙钻入去,窄小的 空间和浓烈的泥土味,应该使人非常难受,但对曾两次被埋土内的他来说,反而有难言的亲 切感。   范良极的声音传来道:“将就点,这洞是我专为自己打的,没想到要招待你这大个子, 快来。”   韩柏钻将过去,移动了二十多尺,仍像没有尽头似的,心下骇然,这范良极也可算是打 洞的不世高手了,难怪他能成为天下群偷的大宗师。   水响传来。   韩柏身子一轻,从另一头钻了出来,落到一处水深及膝的地方,异味充盈在这闭塞的空 间裹,使人胸口作闷,呼吸不畅。   范良极在一端的暗黑裹叫道:“快来!”   韩柏跟了过去。   前面一道亮光传来,只见范良极只剩得一对肩膊以下的身体悬在前方光线由他探头出去 的地方传来。   韩柏心中恍然,原来这是条大型下水道,上面是地面,只不知范良极在看什麽当他来到 范良极身边,这有独行盗之称的黑榜高手跃回渠内,叫道:“你上去看看!”   韩柏怀疑地看看范良极,心想若我将头伸出去,你岂非要把我怎样便怎样了!   范良极人老成精,那会不知他心中转着的念头,失笑道:“放心吧!假设我对你有不轨 之心,便让我永远也收服不了云清那婆娘。”这誓言对他来说可是严重之极。   韩柏再咬牙,双手攀着圆洞的边缘,升了出去。   首先入目是遮掩洞口的垃圾杂物,然後是对面街旁盖立的一所大宅的正门,红门金环, 非常有气势,高墙内奇树挺起,令人想像到内裹的豪华和气派。   范良极的声音传来道:“表面上,这是一个京官的大宅,事实上却是庞斑布置在武昌的 行宫之一,哼,庞斑可以瞒过其他人,又怎能瞒过我这偷窥的专家。”   韩柏的头在上面轻叫道:“噢!门打开了,有十多骑奔了出来……”   范良极得意笑道:“庞斑极为自负,所以一切行动都正大光明,毫不掩饰,但要跟踪他 们却非易事!”   韩柏奇道:“既是毫不掩饰,跟踪他们有何困难!”   范良极道:“方夜羽此人极有才智,特别长於反侦察的布置,即使换了我,若贸然来踩 盘暗探,必会被他布於行官外的暗哨发现,假若你就这样去跟蹑他们,保证亦逃不过他沿途 布下的暗哨,岂是你想像的那般容易。”   韩柏浑身一震道:“方夜羽出来了!”   范良极首次露出紧张的神色,低呼道:“他身边还有什麽人?”   韩柏道:“他身边有十多个人……”   范良极急道:“有什麽人的形相比较特别?”   韩柏忽地闭嘴不言。   范良极愕了一愕,却没有作声。   好一会,韩柏跳回沟裹,顺手将洞盖掩上,犹有馀悸地道:“好险,差点给人发现了, 幸好我知机闭上了眼睛。”   范良极道:“谁人如此高明,竟能对你的目光也能生出感应?”   在黑暗裹韩柏低声道:“不是一个人,而是有叁个人几乎是不分先後感到我在看他们, 一个是方夜羽,另外两人一个是满头白发的中年英俊男子,一个是妖艳之极穿红衣的少妇。 ”   范良极全身一震,叫道:“不好!快随我走!”   当先往另一端逸去。   韩柏连忙跟着。   一老一少,转瞬间逃之夭夭。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云覆雨3-9                 第九章 浴血兰溪   兰溪镇乃武昌东面大镇   位於浠水和长江交汇处,此去东叁十里,便是白云山的迎风峡,过峡後是亭前驿,南去 四十里便是天下有名难越的‘雷池’了。   天色大明。   厉若海策着战马‘蹄踏燕’,身前马背上伏卧着他爱恨交缠的徒儿风行烈,手足透过马 腹底给绑得牢牢扎实,缓缓步进刚开始晨早卖买的墟集。   大街两旁摆满来自各处商贩乡农的蔬档,由布帛疏果,锄头器皿,以至乎驴马猪羊,无 不是交易的对象。   讨价还价的声音叫得喧闹一片。   一辆载着禾草的驴车,在厉若海旁赶过,像生怕错失了发财的机会。   望之不尽的长街人头汹涌,一派兴旺盛世之象。   厉若海神色平静,轻提 索,策着爱骑‘蹄踏燕’在一堆堆买卖进行得如火如荼的人群 间缓行穿过。   马背上的风行烈乍看也不知是生是死,惹得四周的人不住投来好奇惊异的目光,但当他 们目光转到笔挺的厉若海身上时,都噤口不言。   稍有经验或眼光的人也知道他不是好惹的人。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走到厉若海马旁,仰起天真的小脸叫道:“客官!要不要一串冰 糖葫芦,又鲜又甜,好吃着呢。”   厉若海低下头去,罕有掀起微波的心田涌起一股浓烈的感情,想起了自幼相依为命,後 来却被恶棍活生生在他眼前打死的弟弟,在他怀中死去时,正是这个年纪。   小孩给他精芒电射的眼神看得心中发毛,拿着递起冰糖葫芦的手向下缩回。   厉若海手一动,冰糖葫芦到了他的大手裹,同一时间将重重的一块黄金塞入小孩手裹, 柔声道:“回去好好读书认字吧!”   小孩呆若木鸡,不能置信地看着手内黄澄澄的金子,好一会才欢啸一声,回头钻入了人 堆裹,走得无影无踪。   厉若海伸手摩挲了风行列满湿了汗水的头发一下,心中掀起的感情巨浪仍未平伏,自幼 弟惨死後,他便知道这世上只有强权,没有公理,叁年後,他重回幼弟惨死之地,尽杀仇人 。但心中的悲痛,却从没有片刻稍减。   这叁十多年来,他律己至严,全心武道,因为只有在武道的追求里,他才能压下对亡弟 那噬人的思念。   在某一程度上,风行烈不但是他的徒儿,也代替了他心中亡弟的位置。   所以他一生只收了风行烈这弟子。   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风行烈。   远处人群裹传来一阵喝驾,一队捕快在一名壮健的差头带领下,转了出来,刚好迎上策 马缓行的厉若海。   差头看到马背上的风行烈,眼中一闪,拦在马头,向厉若海喝道:“停下,马上驮的是 何人?”   即使是江湖中人,在一般情形下,总会卖官府叁分情面,因为官府庞大的实力和资源, 惹上了是没完没了的烦恼。   厉若海淡淡道:“这是小侄,患了重病,在下送他往亭前驿求当地名医诊治。”   那差头脸色稍缓,道:“好!让我验看贵亲,若真是病了,绝不留难。”这番话也是合 情合理。   厉若海一抽马头,速度略增,往那差头迫去。   众差役纷纷喝骂,抽出兵器,附近的人大祸临头般退避开去,腾出个偌大空间。   差头脸容一寒,向後连退叁步,大喝道:“想造反吗?”   厉若海盯着他後退的脚步,眼中精芒电闪,仰天长笑道:“以你的身手,怎肯屈就区区 一个差头,竟想骗我厉若海。”   那差头一手接过身後另一差役递来的长铁棍,暴叫道:“上!”   十多名假差役手中兵器全部离手飞出,目标均是厉若海坐下的名驹“蹄踏燕”。   同一时间差头手中长铁棍一沈一挑,挟着凌厉劲气,戳往马上厉若海前胸。   这一着厉害之极,显见对方早有预谋,一上来便射人先射马,硬要挫厉若海的锐气。   厉若海一夹马腹,“蹄踏燕”倏地前冲,手一抹马腹,长一丈二尺的红枪已到了他手裹 ,幻化出千重枪影。   所有射向“蹄踏燕”的刀剑兵器,纷纷激飞,反向偷袭者射去。   那差头见厉若海名震天下的丈二红枪全力护着坐下爱骑,前身空门大露,心中狂喜,本 来仍留有馀地的一棍,全力击出。   枪影一闪。   差头眼前形势忽变,丈二红枪突然由厉若海左腰处标射出来,直剌面门。   差头魂飞魄散,危急间已来不及弄清楚厉若海如何变招,长铁棍贴上红枪,死命一绞, 希望能稍阻红枪去势,同时抽身猛退。.四周的差役惨哼声中,踉跄後退,不是肚皮反插着 激射回来的刀,便是肩胁插入了倒飞回来的剑。   铿锵!   差头飞身往後急退,剃那间移开了十多步。   厉若涨将丈二红枪扛在肩上,肃坐马上有如天神,一瞬不瞬盯着疾退向後的差头。   差头再退十步,篷!   仰天倒跌。   眉心一点血红迅速扩大,血像泉水般涌出,双目瞪大,却再没有半点生命的神采,握紧 铁棍的手松开,铁棍滚往一旁,发出和地面微弱的碰撞声。   “呀!”   四周的人见杀了人,还是差役,不由一声大喊,连发财的家当货物也不要了,四散奔逃 ,一群群被主人刚卖掉的牛羊和鸡鸭也受惊地夹在人堆处标窜乱跳,情况混乱之极。   厉若海策着‘蹄踏燕’,向前缓行,当地来到差头仰 之处时,整条长街除了一地凌乱 的打翻了的蔬果杂货外,便只有倒在後方流血呻吟的一众差役和一些是散了的鸡牛羊马。   厉若海神情落寞,望向地上断魂於枪下的差头,喟然道:“我若让你‘缠魂棍’谢开成 逃出五十步之外,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哼!”   一声冷哼自前方传来。   长街尽处,一前两後,品字形卓立叁人。   身後蹄声的嗒,十五名骑士手持重兵器,披甲戴盔横排後方。   杀气凝霜。   前方立於品字尖端的高瘦老者,手持重戟,身穿黄袍,勾鼻深目,气派不凡,冷冷一字 一字地道:“‘邪灵’厉若海!”   厉若海平静地道:“想不到江湖叁大邪窟之一‘万恶沙堡’的魏立蝶也成了庞斑的走狗 爪牙。”   魏立蝶右後侧秃头身穿袈裟,手指方便铲的壮汉暴喝道:“好胆!满口胡言,无知之徒 或会惧你黑榜人马,但我恶和尚却是第一个不服。”   左後侧白发如银,但形相丑恶若巫婆,手持重铁杖的老婆子枭笑道:“这二十年来,我 们‘万恶沙堡’奉魔师之命,潜藏退隐,才任由你这等江湖小卒坐大,来!让我恶婆子看看 你手上的红枪有多重斤两。”   厉若海仰天长笑,道:“好!叁十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样向我厉若海说话,好! 真的很好!”   魏立蝶肃容道:“厉若海你今日已陷身重围,若妄想反抗,不啻以螳臂挡车,识时务考 立即抛下红枪,交出风行烈,小魔师方公子一向爱才,或能赦尔之罪,我亦可以不追究你杀 我手下‘缠魂棍’谢开成之事。”   恶和尚怪笑道:“否则只是你身後的‘黄沙十五骑’,便够你消受。”   恶婆子道:“你们邪异门的十叁夜骑,比起他们来,只是玩泥沙的小孩儿呢。哈!”难 听尖吭的笑声,响彻长街。   厉若海一点不为他们的冷嘲热讽所动,望往侧旁一所平房道:“小魔师既已到来,为何 吝啬一见?”   一阵笑声由屋内传出来。   十多人鱼贯而出。   当先一人,正是魔师庞斑的代表人,有小魔师之称的方夜羽。   紧跟在他身後的是取赤尊信而代之的‘人狼’卜敌和背叛了他的副门主宗越。   再後是韩柏早先从下水道伸头出去看到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英俊中年人和一个妖艳的红 衣少妇,後者水汪汪的眼睛盯着厉若侮伟岸的身形和英俊得极尽完美的脸庞,显是大感兴趣 。   其他十多人形相各异,中有五人手拿高椅,让先前这五人在屋檐下坐定,才昂然立在後 方。   他们就像来看大戏的宾客,悠然自在。   厉若海看也不着宗越,眼光由方夜羽身上,转到那对男女身上,淡然自若道:“想不到 随庞斑退隐二十年的‘白发红颜’也为了厉某奔波至此,真是幸何如之!”   新一辈的人或者不知道‘白发红颜’是何许人也,但老一辈的人却真是谈虎色变,这‘ 白发’柳摇枝和‘红颜’花解语,乃庞斑魔师宫内最得力的两大护法高手,凶残狠毒、淫邪 不堪,最爱狎玩少男少女,作恶多端,可是由於本身武技强横,又在庞斑翼护之下,横行多 年,无人可奈何他们分毫,想不到二十年後的今日,此二人最少也有五十多岁,但仍是二十 年前的模样,由此亦可知道对恶魔先天气功已臻化境,故此连身为黑榜高手之一的‘独行盗 ’范良极,一听韩柏形容此二人,亦吓得立时遁走,以免正面对上。   ‘白发’柳摇枝哈哈一笑道:“这二十年来,江湖上人才辈出,在下又怎能不来凑凑热 闹。”   花解语妙目一扫,未语先笑道:“早闻厉门主乃黑榜第一美男子,果是名不虚传,我们 倒要好好亲近亲近。”   卜敌见到厉若海当他没有存在般,心中甚感恼恨,又见千娇百媚的花解语对他表示大有 兴趣,妒心狂起,冷冷道:“往日厉门主前呼後拥,好不威风,为何今日只影形单,落泊风 尘?”   厉若海长笑,拍扛在肩上的丈二红枪,道:“只要有枪伴身,厉某便不感寂寞,卜兄若 看不顺眼,为何不陪厉某先玩一场。”他并不称呼口敌为门主,显是不承认他夺来的身分。 站在卜敌身後的是‘尊信门’的两大杀手‘大力神’褚期和‘沙蝎’崔毒,尊信门本有七大 杀手,‘蛇神’袁指柔和‘矮杀’向恶两人於怒蛟岛一役当场战死,其他剩下的在庞斑攻打 尊信门时或死或逃,只剩下这两人变节投降,归顺强夺门主之位的卜敌,这时见厉若海出言 不敬,提起兵器,便要出手。   卜敌嘴角抹过冷笑,伸手阻住两人,此人最善斗嘴,正要出言嘲弄奚落,‘万恶沙堡’ 堡主魏立蝶已大喝道:“你过得我们这关才再作打算吧!否则一切休谈。”   他望向方夜羽,请示出手。   万恶沙堡地处漠北,庄内各人强悍成性,以杀人为乐,一向看不起中原人的文弱,黑榜 十大高手对他们来说只是中原武林互相吹棒的把戏,所以一闻要截杀厉若海,他们便将头阵 接了过来,岂知‘缠魂棍’谢开成连一枪也挡不了,便魂归天府,使他们大感面目无光,不 由凶性大发,兼且自诩善於马战,故此跃跃欲试,希望以马制马,一战立威,以振沙堡之名 。   方夜羽悠悠道:“厉门主胆色过人,方某佩服之极,可惜贵门人风行烈乃我师尊要擒捉 之人,厉门主亦犯不着为一个叛徒以致身败名裂,望厉门主叁思而行。”   厉若海从容道:“我意已决,方兄若再无说话,我这便要硬闯突围了。”   直到这刻,他仍未有一眼望向宗越,但宗越却心中发毛,若非方夜羽等有庞斑撑腰,给 个天他作胆也不敢做叛徒。   方夜羽叹工口气,向魏立蝶打了个手势,魏立蝶急不及待地一声尖啸,厉若海身後立时 蹄声轰鸣,拉开了血战的序幕。   厉若海那远胜一般俊男,有如大理石雕成的脸容肃穆冷漠,头也不回,默默注视着前方 开始缓缓迫近的叁个人。   身後近鸣的蹄声略有变异。   其中五骑抢前而出,左右各五骑却撇往外档,由左右两侧配合中五骑夹击目标。   魏立蝶等叁人迫前了十步,便停下不动,让手下先试厉若海的虚实,在他们心中,厉若 海要在马背上对抗一生在滚滚黄沙和马背上长大的‘黄沙十五骑’,无异是不自量力,自寻 死路。   飕……   中五骑弯弓搭前,若五道闪电般直射厉若海和‘蹄踏燕’,左右五骑同时弯往马腹,各 掷出十支短矛,看似毫无准绳,尽取人马附近的空位,其实却是厉害之极,封死厉若海所有 闪避进退之路。   连观战的方夜羽等也为之大叹观止,想不到‘黄沙十五骑’如此训练有素和精於群战之 术。   只有宗越心下矛盾,假若厉若海如此轻易被击倒,他亦面目无光,叛徒的滋味真不好受 。   在利科剌上厉若海前,中五骑各掣出双斧,左右五骑则拿起重矛,准备倘厉若海能挡过 刮科短茅,便即同时向他发动以重矛远攻、以大斧近缠的可怕攻势。   眼看劲箭要穿背而过和剌入马臀的刹那,厉若海长笑一声,坐下‘蹄踏燕’四腿一屈, 竟跌坐地上。   厉若海扛在肩头的丈二红枪一动,万道红影在背後和左右叁方扇子般 起,射来的劲箭 纷纷激飞。   笃笃笃!   两侧掷来的短矛在人马上空飞过,又或插在人马左右两侧的空地上。   厉若海再一声长笑,‘蹄踏燕’原地弹起,变蹲为跃,负着两人却像一点累赘也没有般 ,往前面叁人窜标过去。   刹那间已踏进魏立蝶叁人立处十步之内。魏立蝶不愧经验丰富,处变不惊,微往後退, 左右两侧的恶和尚和恶婆子,一铲一杖,在怒叱尖叫声裹,全力向厉若海的丈二红枪迎上。 背後的十五骑於一击失手下死命追来,一时马蹄怒踏,轰鸣贯耳。   厉若海丈二红枪高举前方,再夹马腹,与他血肉相连的‘蹄踏燕’,在没有可能再增的 高速下蓦地增速,科矢般往前面叁人标去。   观战的方夜羽留心的却不是他的丈二红枪,而是厉若海的脸容,在那生死决战的刹那, ‘邪灵’厉若海依然是那样平静至近乎冷酷,比对起恶和尚和恶婆子的咬牙怒目,又或十五 骑的叱喝作势,是如此地不相榇,忽然间他明白了庞斑对厉若海的评语。   此人的确已晋入了宗师级的超凡境界。   除了庞斑外,所有人也小觑了他。   或者浪翻云是另一个例外。   恶和尚一面恶形恶状,暴喝一声,有若平地起了一个轰雷,离地跃地,迎头铲,往厉若 海铲将过去,风雷声起,这一击充份表现出他的凶悍和有去无回的杀机。   恶婆子满头银丝白发根根直坚,显示出 贯毛发的深厚功力,形如厉鬼,坐腰立马,就 地简简单单一式构扫千军,扫向厉若海右腰处,长街附近的尘屑杂碎随杖而起,像一道烟云 般向厉若海卷去,要是给这老太婆扫个正着,保护厉若海连人带马飞跌数丈开外。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难怪这二人大言不惭,果是有惊人艺业。   旁观一众也看得耸然动容,暗自设想假若自己换厉若海之地处之,有何化解之法,连身 为庞斑之徒的方夜羽,在此情势下,也只有选择避其锋锐一途。   厉若海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握枪的手移到中间,枪头枪尾有若两道激电般,分点在铲杖 尖上。   锵!   笃!   一下金属懂击的清音和一下闷浊的低鸣同时爆响。   恶和尚和恶婆子两人有若被雷极般全身一震,惊天动地的两式全被破去,身形一挫,往 後疾退。   丈二红枪暴涨,千百道枪影,有若燎原之火,往两人烧去。   ‘蹄踏燕’凌空跃起,向由後而前,持重戟攻来的魏立蝶扑下。   方夜羽等忍将不住,霍地立起。   ‘白发’柳摇枝低呼道:“燎原枪法!”   恶和尚和恶婆子两人铲杖同时脱手,身子打着转飞跌开去,每一转鲜血便像雨点般从身 上 开来。   铿铿锵锵!   丈二红枪和魏立蝶的重戟硬接了十多下。   每一下硬接,擅长硬仗的魏立蝶便要後退几步,任他展尽浑身解数,也不能改变这种形 势,十多枪下来,魏立蝶便退足几十步,他终是一派宗主身分,武技远胜恶和尚和恶婆子, 否则已是戟飞人亡之局。   厉若海虽是一枪比一枪重,但却使人感到他仍是闲适自在,游刃有馀,这种感觉才是对 一向在大漠称雄好胜,刻下却苦苦撑持的魏立蝶最气苦之处。   蓦地压力全消。   厉若海抽转马头,往正奔来援手的十五骑杀去。   魏立蝶仍忍不住再退一步,脸无人色,胸口激汤,‘哗’地喷出一口鲜血,这时恶和尚 和恶婆子才‘砰砰’两声,一蹲一坐,伤到地上,可见这十多下枪战交击的迅快和猛烈。   厉若海反身冲进十五骑裹。   方夜羽暗叫不好,向‘白发红颜’打个手势,柳摇枝和花解语两人跃离座椅,刚要冲入 场中援手。   战事已结束。   丈二红枪狂风扫落叶般,每个和厉若海擦马而过的骑士,均被挑起远跌,掉在地上後再 也爬不起来,看来凶多吉少。   当最後一名骑士被挑离马背时,厉若海一声长啸,舍下‘蹄踏燕’和昏伏马上的风行烈 ,凌空飞迎疾扑过来的‘白发红颜’。   这时在对着方夜羽一方的一所房舍内,韩柏正全神观战,对厉若海的一招一式看得心领 神会,连范良极来到身後,也差点不知道。   范良极和他并肩外望,赞叹道:“好一个厉若侮,我果然没有错估你的真实本领。”   接着拉了韩柏的衣角,叫道:“快随我来,好戏还在後头,我们在前路接应他。”   在他们退走时,厉若海刚和‘白发红颜’两人在空中迎上。   柳摇枝袖中滑出长四尺四寸的白玉箫,点往厉若海,此箫厉害之处,在於挥动时能发出 高低不同,飘忽难定的箫音,能使敌方产生声音的错觉,箫孔又能以独门手法激出劲气,伤 人於无影无形,非常厉害。   只可惜对手是黑榜裹的高手‘邪灵’厉若侮。   花解语蛮腰一扭,缠在腰身的鲜红长带有如灵蛇般蓦展叁丈,向飞来的厉若海卷去。   她紧身的红衣立时敞了开来,露出峰峦之胜,还有光滑动人的修长玉腿,定力稍差者, 被她肉体美景所诱,便会立时陷於万劫不复之境地。   厉若海丈二红枪一点地上,身形再升,避过两人的联击,竟由两人头顶跃过,往方夜羽 等人所处之地扑去。   柳摇枝和花解语两人一呆,同时想起厉若海留在马背上的风行烈,落地後一点足,一齐 往立在街心的‘蹄踏燕’抢去,若能擒得风行烈,这一仗便立於有胜无败之局。   厉若海正要诱使他们那样做,嘬 长啸,‘蹄踏燕’负着风行列,放开四蹄,往来路奔 回去。   柳摇枝和花解语两大凶人,扑了个空,急怒下全力往‘蹄踏燕’追去,心想难道我们连 你这样一只畜牲也追不到?   这时厉若海落在方夜羽等人之前,丈二红枪一摆,幻出千百道红影。   屋檐下各人纷纷摆开架势,无不心下湍然,厉若海使人惊惧的地方,不但在於他那惊天 骇地的盖世枪法,还更由於他那鬼神莫测的战术和手法,使人全摸不到他下一步会做什麽? 方夜羽叁八戟来到手中,这裹各人以他武功最高,所以厉若海不出手犹可,一出手必是以他 为主要对象。   对方刚杀热了身子,战意至浓,气势最盛,自己实不宜硬抗其锋,采板守势是唯一上策 。   枪影吞吐,似欲向他攻来。   方夜羽狂喝一声,往後退去。   岂知在他身旁的十多人,没有人不是和他同一感觉,一方面为厉若海气势所慑,而更重 要的是,都感到枪影吞吐间,是以自己为攻击对象,一时间十多名高手无一不後撒守避。   於此亦可见‘邪灵’厉若海的盖世枪技,已臻超凡脱俗的至境,竟能同时使十多名高手 ,包括小魔师方夜羽在内,都感到成为了他唯一攻击的目标,以至纷纷采取缔势。   砰砰!   其中两人退势过猛,撞破了背後的墙壁,倒跌进屋内去。   蹄声传来。   ‘蹄踏燕’负着风行烈,又奔了回来。   後面紧追着的是‘白发红颜’。   花解语娇叱一声,手中红带暴长,向‘蹄踏燕’拂去,岂知‘蹄踏燕’像背後有眼似的 ,後腿一屈一张,凌空跃起,红带差半分才拂中马臀下,它落在地上,再加速往厉若海奔来 。   厉若海一声悲啸,红枪暴涨,枪声‘嗤嗤’作飨,才又收枪跃上奔来的‘蹄踏燕’,往 长街另一端奔去,经过魏立蝶叁人时,枪影再现,魏立蝶终於不顾面子,提着两名手下,飞 避一旁,目送一骑两人扬长而去。   柳摇枝和花解语赶到方夜羽身旁,看着远去的厉若海恨得牙痒痒地。   “呀!”   惨叫从宗越口中传出。   只见他手中飞刀掉下,另一手掩着胸前,血像溪流般涌出,身子摇摇欲倒。   众人连厉若海怎样伤他,何时伤他也不知道。   宗越面上血色尽退,厉叫道:“门主!我对不起你!”   “砰”一声仰天跺倒。   这个本是年轻有为的人,可叹落得名败身死之终局。   各人面面相觑。   谁想得到厉若海狂悍强横若斯?   方夜羽沈声道:“我保护厉若海过不了迎风峡。”转头向一名手下低喝道:“放讯号火 箭。”   终到了天下第一高手‘魔师’庞斑出手的时刻。 *************************************************** * (http://tongwei.yeah.net/)欢迎光临书剑小筑 * * (http://www.zhanjiang.gd.cn/personal/tongwei/) * *************************************************** ================================================================================ 翻云覆雨3-10                 第十章 立马横枪   浪翻云夕阳之下,申怒蛟岛後山孤寂的小屋走了出来,‘光临’岛内近岸的大墟市,回 岛後他还是首次踏足这闹市。   怒蛟岛是洞庭湖的第大岛,自上任帮主上官飞在十七年前占领後,官府曾来围剿了七次 ,每次均折兵损将而归,朝廷为此求得当时白道负有盛名的七名高手,以江湖规矩来拜山, 挑战有‘矛圣’之称的使矛第一高手上官飞。   出来应战的是浪翻云。   一柄覆雨剑连败此七人。   最难得是他不伤一人。   这一战使他名动江湖,也赢得白道人士对他的好感。   叁年後,他击杀了‘黑榜’高手裹,最受人深恶痛绝的红玄佛,终於跃登黑榜宝座。   他还有一项纪录,就是在黑榜史上,他是第一个成为名登黑榜的新员後,从没有人敢正 面向他挑战的高手。   现在终於有了庞斑。   八月十五月满拦江之夜。   那天的天气会怎样?海面上是惊涛骇浪,还是浪静风平?   街上行人根少,大多数人在此时应该一是回到家裹用饭,一是落入了酒家赌场裹,去设 法忘记这一天的辛劳。   浪翻云特别拣这个时间进市,就是不想碰到那麽多人。   两名迎面而来的少女,不知是那一个帮众的家眷,俏丽可人,青春气息直扑而来,当她 们看清楚是浪翻云时,立时目瞪口呆,忘了少女的娇羞,死命盯着这成为了能对抗魔师庞斑 的唯一不世高手,眼中射出仰慕迷醉的神色。   浪翻云感受到她们灼人的青春,微微一笑,露出了雪白整齐的牙齿,自具一种难以常理 言喻的慑人魅力。   当浪翻云和她们擦身而过时,其中一名少女娇呼道:“浪翻云””   浪翻云心知要糟,但已来不及阻止。   突然间!   门窗打开的声音,脚步轰鸣声,杯碟破碎声,桌椅倒跌声,从四方八面传来。   两旁所有酒家妓院、赌场店铺的人,不是从大门冲出来,便是硬将身子从窗户钻了出来 ,一时间见把全条大街塞得水 不通,团团围着浪翻云,怕不有过千之众。   几个小孩狰脱目瞪口呆的父母牵扯,冲到浪翻云身边,争着来拉他的手。   浪翻云哑然失笑,台头大叫道:“凌战天你这混蛋到了那里去?还不给老子出来解围? ”   “咿唉!”   观远楼一扇窗户打了开来,凌战天头伸出,大笑道:“不知谁将我们一班老友在此叙旧 的消息 了出去,由早上开始,这岛上的许多人便等在这裹了……”   另一个大头伸了出来,原来是‘过山虎’庞周之,截入道:“等你来让他们 覆雨剑 的滋味。!”   一个小孩从人堆裹被几个年轻帮众高高举起,立时吸引了众人的眼光。   浪翻云和凌战天一看下,不由齐声大笑。   原来小孩竟是凌战天的独生子令儿。   令儿举着小手,慷慨激昂地叫道:“爹!一人做事一人当,是我凌令将这机密 露出去 ,各位父老叔伯都想见浪大叔,我知道大叔是不会怪我的。”他语气虽硬,眼睛却不敢望往 父亲‘鬼索’凌战天,更不敢望向泪翻云。   凌战天苦笑摇头,频说:“家贼难防。”   另一个雄壮的声音传出道:“你们这群好事之徒,立即给我散去,免得饭菜也等冷了。 ”   众人认得是帮主上官鹰的声音,这才自动让出一条通往观远楼的窄路,让浪翻云通过。 看着这被誉为天下第一剑手的人物,帮众家眷或外来到此做生意的人,连大气也不敢透出一 个。   浪翻云向着这些闻风而至的人微微一笑,缓步向观远楼走过去,一个小女孩奔了上来, 不知踏到了什麽东西,往地上仆去,眼看就要头破血流,浪翻云身子一移,已来到她旁边将 她伸手抱起,道:“谁家的小孩,这麽可爱,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呆了一呆,低头羞红着脸轻声道:“娘叫我作小雯。”   “小雯!”   一个年轻女子奔了出来,伸手来接女孩。   浪翻云将女孩交给她。   一个年轻女子奔了出来,伸手来接女孩。   浪翻云将女孩交给她。   女子接过,将一直垂下的俏脸台起道:“谢谢!”急急转身走了。   浪翻云心中赞叹,这确是张秀美无伦的脸容,究竟是谁家的媳妇儿,如此姿色,在岛上 必已家传户晓,自己可能是唯一不知道的人。直至他步上观远楼,来看他的人仍未肯退去。 二楼临湖的清静厢房内,筵开一席,老一辈的有凌战天和庞过之,第二代是帮主上官鹰、翟 雨时,还有负责外事分舵的梁秋未。   这个晚宴是帮中最高权力的一个聚会。   六人不分尊卑,随意入座,气氛亲切融洽。   浪翻云闻到酒香,眼睛一亮,眨也不眨连喝叁大杯,向凌战天笑道:“这米酒甘香可口 ,肯定岛上没有人能酿出这样的酒来!”   众人微笑不语。   凌战天眯着眼道:“浪翻云终於有出错的时刻,这酒正是本岛的特产佳酿,取名‘清溪 流泉’。”   浪翻云细味着一口酒香,击桌赞道:“清溪流泉,清溪流泉,谁起的名字,谁酿的好酒 ?”   上官鹰神色一黯道:“就是你刚才交还女孩的母亲,她丈夫在抱天览月楼一战中命丧於 谈应手掌下,最近在这街上开了一间酒铺,铺名便是‘清溪流泉,用的是岛上的山泉水。” 梁秋未道:“酒美人更美。”一时间众人沈默下来。这时房门大开,老板方二叔,亲率叁个 最得力的伙计,托着几盘热荤上桌,应酬了一轮後,才退出厢房外。浪翻云望往窗外,夕阳 没於水平之下,些微红光,无力地染红着小片天空,黑夜在扩张着。翟雨时道:“抱天览月 楼一战,我帮损失了二十多名一级好手,可说是伤亡惨重,使我们最近在调配上产生了严重 的困难。”梁秋未道:“附近的一些帮会,见我们惹上了庞斑这个大敌,近来都多不卖我们 的情面,使我们压力倍增,疲於应付。假若长征在这裹就好办多了。”凌战天闷哼道:“那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瞅了浪翻云一眼,显是仍不忿浪翻云放了戚长征去找马峻声晦气。 浪翻云淡淡道:“帮主,烦你派人去告知那些想和我们怒蛟帮过不去的人听,谁认为可以胜 过泪某的覆雨剑老,便尽管胡作非为吧!”众人齐齐大喜。浪翻云多年没有参与帮中实务; 这样一说,代表他肯重返前线,只要将这消息放将出去,不但可令土气大振,更能使帮外之 人闻风收敛。除了魔师庞斑外,谁敢挑战黑榜首席高手‘覆雨剑’浪翻云。   凌战天首先鼓掌道:“如此我便可将帮务尽交雨时,转而专责训练新人……”   翟雨时愕然道:“凌副座……”   凌战天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向有点怕我,故在我面前特别谨慎,其实看着你们不住成 长,由黄毛小子变成可以独当一面的成人,我心中只有高兴,那有半分其他的蠢念?”   翟雨时哽咽道:“凌二叔!”   上官鹰正容道:“凌二叔,雨时和小鹰仍是嫩了一点,你怎可放手不管”浪翻云笑道: “好了好了,战天的提议很好,雨时的才智一点不逊於战天,欠缺的只是点,嘿!奸狡的火 候吧!”   凌战天一阵笑骂声中,这新旧权力的转移,便这样定了下来。   众人意气高昂,食欲大增,酒过多巡後,上官鹰道:“我们与逍遥门和十恶庄一战功成 ,谈应手当场身死,莫意闲滚避老巢,本来我帮理应声势更盛,但事实却非如此,雨时你来 分析一下形势。”   瞿雨时微一沈吟道:“现在江湖流行一种说法,就是庞斑故竟让覆雨剑声名更盛,使天 下人人注目此事後,才出手对付浪大叔,以收威慑江湖之效。”   凌战天微微一笑道:“这消息必是方夜羽漏出,以掩饰他们所犯的错误,不过庞斑那次 没有出手,确是令力费解,所以这说法便更合情合理。”望向翟雨时道:“方夜羽才智虽高 ,那天也给你利用戴在手上的小镜,反映火光发出讯号,使数百人一齐点燃火把,耍了一招 ,使他日後若要来攻怒蛟岛,也须犹豫再叁,我敬你一杯。”   众人轰然附和,举杯痛饮。   翟雨时文秀的脸泛着酒後的微红,道:“在拦江之战前,我们对方夜羽方面不用过分操 心,庞斑虽天性邪恶,但却非常有胸襟和风度,绝不会作无谓之争,真正令我担心的却是朝 廷方面。”   浪翻云微一错愕,道:“那些只懂剥削民脂民膏,却美其名为承天之德的混蛋,难道还 受不够教训吗?我们不去动他们的家天下,他们已可祈神作福了。”   梁秋未切入道:“据我们的 密眼线回报说,朝廷新近成立了一个‘屠蛟小组’,由专 对付敢言忠臣的厂卫大头领‘阴风’楞严出掌,网罗了一批高手,配合朝廷的庞大实力,要 从各方面打击我帮,我们绝不能小觑这小组。”   浪翻云再尽一杯,微笑道:“据闻这‘阴风’楞严,来历神秘,武技却是京城之冠,手 段凶残,被他害死的开国重臣、忠良之土、为民请命的正直好官也不知凡几,有机会倒要看 看他有何惊人艺业?”   凌战天皱眉道:“这小组成立的时间,刚好是庞斑出山的时刻,雨时你看这之间可有联 系?”   翟雨时脸色凝重道:“假设我估计无误,这楞严极可能是方夜羽的师兄,庞斑的首徒, 若是如此,庞斑的目标便不止是争霸江湖,而是争夺江山,这样看来,庞斑的真正实力,会 比我们眼看到的大得多,即使庞斑辞世,祸根仍在,天下将永无宁日。”   上官鹰一呆道:“你既有此想法,为何从不提起?”   翟雨时道:“我还是刚收到消息,楞严最近曾亲到武昌,会见了黑白两道一些重要人物 ,其中包括了黑榜高手‘矛铲双飞’展羽,而庞斑亦恰在武昌,故我才推想出他和庞斑可能 有密切关联。”   庞过之道:“我和展羽曾有一面之缘,此人极重声名,想不到晚节不保,竟会投靠官府 ,令人惋惜。”   上官鹰话题一转,道:“雨时你一直留心江湖上的情况,只不知谢青联被杀一事有何发 展?”   翟两时微微一笑道:“白道专为对付庞斑而成立的八派联盟,一向以少林、长白、西宁 叁派为首,长白的不老神仙和少林的无僧侩更隐为八派联盟最超然的两个人物,可笑处正是 这两个人的嫡系继承人发生了解不开的深仇大恨,我看八派联盟应有一轮头痛,暂时会使联 盟瘫痪了下来,无力再理派外的事。”   凌战天道:“这事可大可小,就算不老神仙肯吞下悲痛,少林和长白两派间的裂痕亦会 更深,因此我才怀疑,马峻声为何会有胆子去杀谢青联,那是完全不合乎常理的。”   上官鹰一呆道:“你是说谢青联并非马峻声所杀的,但据说他曾在事後多方设法掩饰, 若非作贼心虚,怎会如此?”   凌战天道:“目前罔下判断实是言之过早,不老神仙和无想僧两人自许正道,作的事又 比庞斑他们好得了多少,不过五十步和百步之别罢了。”   翟雨时道:“另一件白道的大事,乍看毫不觉眼,其实却意义深远的,就是两大圣地之 一的慈航静斋,终於打破工二百年来的自我禁制,让一个传人踏足江湖,据说那传人还是个 美绝人寰的年轻女剑土。”   浪翻云望往窗外,一弯新月刚破云而出,叹道:“只有言静庵这种德智兼备的玄门奇女 子,才能培养出这种人材,假若我没有猜错,此女必是慈航静斋专用来对付庞斑的超级剑手 ,即使八派联盟的十八种子高手,也将远比她不上。”   众人赫然大震,想不到浪翻云对言静庵和她的传人评价如此之高!   浪翻云丝毫不理会众人表现出的惊异,轻叹道:“可惜风行烈受了非常怪异的内伤,不 但使净念禅宗精於医术的广渡大师束手无策,连我也不敢出手救他,怕弄巧反拙。”   凌战天喟然道:“难道这样一个不世之才便就此完了?所谓之天有道,是耶非耶?”   浪翻云露出深思的表情,沈声道:“天下间或者有两个人可使他回复功力……”   翟雨时截入道:“其中一个,当然是庞斑,他既使风行烈陷此困局,自然深悉他所受之 伤,但另一个人会是谁?”   浪翻云微微一笑,并不答他。   上官鹰笑道:“雨时,大叔在考你的脑筋。”   翟雨时眉头一皱,已成竹在胸,道:“我猜到了,那人定是厉若海,因为只有他才真正 认识风行烈的内功底子,亦只有他的‘燎原心法’,才可真正帮助一手调教出来而内功也走 同样路子的徒儿o”凌战天道:“假设真是只有这两人才能救他,风行烈这次是完定了,庞斑 现仍四处擒捉风行烈,自不会救他;厉若海一生最恨叛徒,亦不会救他,试问天下还有谁可 救他?”   浪翻云断然道:“正是厉若海,此人外冷内热,否则风行列早死了十遍了,不过他若真 的救风行列,便是公开向庞斑宣战了,庞斑退隐前的十年内,已从没有人敢这样做了。”   众人大感兴趣,梁秋未问道:“厉若海挑战庞斑,岂非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众人纷纷点头,在庞斑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过程裹,真是数也数不情有多少人曾经向他 挑战,直到今天庞斑仍能屹立不倒,岂是轻易得来,厉若海虽是黑榜高手,但声名远低於赤 尊信、乾罗,当然更不能与浪翻云相比,厉若海对着庞斑,结果不问可知。   凌战天亦好奇心大起,道:“大哥与厉若海七年前曾有一面之缘,未知对此人有何看法 ?”   浪翻云将一杯酒倒入口中,闭上眼睛,好一会才再睁开来,沈声道:“你们都低估了他 ,若庞斑以为自己可轻易胜他,将大错特错。”   众人齐齐哗然。   浪翻云道:“你们疏忽了一个事实,是因风行烈叛出了邪异门,而将厉若海和风行烈两 个人分开了来看,其实若没有厉若海,那会有风行烈,只是由风行列彗星般崛起於白道武林 这一点上,便应椎算出厉若海的可怕。燎原枪法,实是最出色的枪法。”   梁秋未愕然道:“难道厉若海竟能胜过‘盗霸’赤尊信和‘毒手’乾罗吗?”   浪翻云迎着洞庭湖吹来的风深吸了一口气道:“赤尊信聪明绝世,对武学有与生俱来的 触觉天分,但正因得之容易,故苦功未足;乾罗亦是盖代奇材,可是野心太大,又爱权势女 色,虽未如谈应手和莫意闲之沈迷不返,始终不能到达庞斑之境界。“唯有厉若海既有不下 於这二人的天分才情,又能四十多年来心无旁骛,专志枪道,兼且此人有种震慑人心的英雄 气质,造成他睥睨当世的气概,多年来我虽从不说出口,但心中最看重的黑榜人物,便是此 君。”   众人骚动起来。   若他们知道连方夜羽率领高手布下重围,仍给厉若海击杀叛徒宗越後,从容突围而去, 震骇还应不止於此。   翟雨时道:“黑榜十大高手中,赤尊信不知所踪,封寒、莫意闲、乾罗叁人均曾败在浪 大叔手中,理应除名,谈应手已死,可以不论,眼下除了凌二叔外,谁还可名登黑榜?”   浪翻云道:“黑道中除了黑榜高手,最着名者莫过於‘叁大邪窟’,依次是京城的‘无 心府’南粤的‘魅影剑派’和漠北的‘万恶沙堡’而叁窟中又以‘无心府’最星高深莫测, 府主‘鬼王’虚若无,其武技在叁十年前便可名登黑榜有馀,只因他辅助朱元璋得天下有功 ,受了策封,故不算黑道中人,才没有被列入黑榜,否则何时才轮得到谈应手、莫意闲之流 ,如是以武功论,此人实是最有资格。”   上官鹰微笑道:“听说虚若无有女名夜月,色艺双全,爱作男装打扮,颠倒了京城中不 知多少权贵公子,令人神往。”   梁秋未抱拳道:“只要帮主下个命令,我们便立即上京将美人掳来,为妻为妾,任帮主 选择。”   众人当然知道他在说笑,轰然起哄。   上官鹰自与乾虹青分手後,意冷心灰,埋首帮务,虽不断有帮中元老兄弟,为他穿针引 线,他仍是心如止水,一一拒绝,使众人为此担忧非常。   凌战天趁机道:“月满柳梢头,人约黄昏後,小鹰莫要错失杏花满枝的采摘好时光。” 梁秋未豪倩大发,弹杯开怀唱道:“春日游,杏花飘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浪翻云看 进杯内清莹清澈的米酒裹,心中叹道:“清溪流泉、清溪流泉。”一张秀美无伦的俏面似在 液体中浮现,转眼换了亡妻的脸容,又使他想到了酷肖亡妻的双修公主。   这时上官鹰和翟雨时也加入了梁秋未的清唱裹,击台高歌道:“若被无情弃,不能羞… …”   歌声远远传往窗外的洞庭湖裹。   黄昏。   “蹄踏燕”粗健的长腿踢着官道的泥尘,带起了一卷尘屑,往迎风峡飞驰而去。   厉若海坐在马背的身子挺得笔直,脸上不露半分喜怒哀乐的情绪。   走了大半天,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显示方夜羽早使人封锁了官道,留给他和庞斑一个 安静的战场。   自亲弟惨死後,他的心从来未试过像这刻的平静宁谧。   两旁树木婆娑,绿叶在红叶和半枯的黄叶裹点缀着,树下铺了厚厚一层枯叶,充满了晚 秋肃杀的气氛。   厉若海的眼忽然明亮起来,看到了一向疏忽了的大自然美态,其中每一棵树、每一道夕 阳的馀晖、每一片落叶,都含蕴着一个内在的宇宙,一种内在恒久的真理,一种超越了物象 实质意义和存在的美丽。   在他一向只懂判断敌人来势的锐目中,世界从未曾若眼前的美艳不可方物。   一股莫明的喜悦,从深心处涌起。   那并不是因得失而来的喜悦,也不是因某事某物而生出的欢愉,而是一种无以名之,无 人无我,无虑无忧,因‘自在’而来的狂喜。   过去是那未地遥不可触。   将来仍未存在,只有眼前这永恒的刹那。就是在这刹那,他看到了六十年来稳坐天下第 一高手宝座的‘魔师’庞斑。   厉若海毕生等待的一刻终於来临。   在远处一个密林裹,韩柏和范良极两人伏在一稞高树的横 杈上,眺望着前面迎风峡。 韩柏低声道:“庞斑发现了我们没有?”   范良极出奇地面色沈凝,毫无平日敏锐的反应。   韩柏不耐烦地叫道:“喂!”   范良极冷冷道:“你的声量如此雄浑,我怎会听不到?”   韩柏道:“庞斑发现我们了吗?否则你的面色为何如此难看?”   范良极闷哼道:“我们既然能感应到庞斑的杀气,庞斑又怎会感觉不到我们,何况他还 不是省油灯呢,事实上不但庞斑知道我们在这ab,连他布置在这四周的高手,无不对我们的 行踪了如措掌,假若这次我有命逃生,必须对庞斑的实力作出全新的评估。”   韩柏眉头一皱,毫不客气地道:“范良极你怕了吗?现在反悔仍来得及呀。”   范良极诅咒一声,微怒道:“见你的大头鬼,我范良极岂背信弃义的人,今日若不能从 庞斑手中把风行烈偷出来,以後会在‘偷王’上加上‘枉称’两个字,哼,你这种毛头小子 怎能明白我的伟大。”   韩柏急道:“那我们待在这裹干什麽,还不赶去和庞斑拚个生死,迟了便来不及了。” 范良极嗤之以鼻道:“你估自己是浪翻云吗?就算厉若海肯让我们插手,我们也过不了庞斑 手下们那一关,何况厉若海英雄盖世,根本不会让我们沾手。”他似乎对厉若海的为人有深 入的了解。   韩柏一呆道:“难道我们便待在这裹吗?”   范良极道:“你太小颅厉若海了,他就算败了,也有办法将风行烈弄出来,你等着瞧吧 。”   韩柏半信半疑,望往迎风峡的方向。   蹄声传至。   庞斑身穿华服,一头乌黑闪亮中分而下,垂在宽肩的长发衬托下,晶莹通透的皮肤更像 黑夜裹的阳光,与厉若海相若的雄伟身形,卓立路心,便若一座没有人能逾越的高山。   他电光闪现的眼神,像看透了人世间的一切,生似没有任何一点事物能瞒过他,骗过他 。   叁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正式与人决战。   叁十年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浪翻云以外,找到一个配与他决战雌雄的对手。   厉若海见到庞斑。   庞斑亦见到了他。   在时间上绝对没有一分先、一分後。   两人的目光相触。   ‘邪雳’厉若海仰天长笑,大喝道:“庞斑!”   ‘魔师’庞斑向着叁十丈外马不停蹄向他奔来的厉若海微微一笑,点首道:“厉若海! ”   厉若海一声长啸,两腿一夹马腰,‘蹄踏燕’昂首怒嘶,蓦地增速至极限,一道电光般 向负手挺立路心的庞斑冲去。   距离迅速由叁十丈减至十丈。   红黄绿交杂的秋林在两旁飞瀑般闪退,形成千万道的光影色线。   厉若海一手抓在风行烈背上,‘燎原真劲’透体而入,来至风行烈被粗索紧扎的手足上 。   粗索粉未般碎 。   风行烈整个被提起,掷出,离马背弹起,依着一道由下而上的弯弯弧线,投往庞斑的上 空。   庞斑眼也不眨,目光只盯在厉若海身上,对快将跨越头顶上空的风行烈视若无睹。   九丈、八丈、七丈……   丈二红枪到了厉若海手上。   六丈、五丈……   风行烈这时刚到庞斑头顶上七丈处,可见厉若侮这一抛之力,是如何庞大惊人。   纵横无敌,所向披靡的丈二红枪枪头颤震,发出嗤嗤尖啸,连急骤若奔雷的蹄声也不能 掩盖分毫o叁丈、二丈……   一直凝立不动的庞斑全身袍服无风自动,披风向上卷起,黑发飞扬下,双脚轻按地面, 竟缓缓离地升起,就像站在个升离地面的无形座子上一般。   厉若海眼中神光暴现,丈二红枪倏地爆开,变成满天枪影,也不知那一把才是真的。   庞斑四周的秋林纷纷往外弯去,树叶散飞。   厉若海枪影收回,由左腰眼处往後缩回去,到了厉若海背後。   有枪变无枪。   一丈。   庞斑负於背後的手分了开来,左手握拳,缓缓转身,一拳向厉若海击去。   他的动作慢至极点,但偏偏厉若海却知道他这一拳的速度实不逊於他迅比闪电的丈二红 枪。   那种时间上的矛盾,真能使人看看也忍不住胸口夺闷,想吐喷鲜血。   拳头在短短一段距离裹不断变化。   这时风行烈的身体才越过了庞斑的头顶,达到了这一抛的最高点,离地八丈处,开始由 高而下,在离庞斑身後约十丈许处跌落。   这两人由见面以至交手,其中竟没有丝毫的时间缓冲。   就像你看到两道电火时,他们已击在一起。   生死胜败,决於刹那之间。   急劲狂旋。   啪喇!   多棵粗如儿臂的树不堪压力,朽木般被摧折。   九尺。   从左腰眼退回去的丈二红枪,魔术变幻般从右腰眼处吐出来,标刺庞斑变化万千,看似 缓慢,其实迅比激雷,惊天动地的一拳。   霍!   拳枪轰击。   一股气流由拳枪交击处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两旁树木纷纷连根拔飞,断枝卷舞天上 ,遮盖了夕照的馀晖。   厉若海一声狂啸。   ‘蹄踏燕’後腿一缩一弹,凌空跃过庞斑,往还处落去。   丈二红枪枪尖离开了庞斑拳头。   庞斑落回实地,双手垂下,握拳的手轻轻颤震着,并没有回头望他那豪勇盖世的敌手。 落叶雨点般 下。   厉若海策马飞驰,赶到风行烈向下重跌的身子前,一寸不差地将风行烈接回马背‘蹄踏 燕’不住加速,转过弯路,再奔上直路时,已过了迎风峡。   蓦地‘蹄踏燕’前腿一软,往前倒下,鲜血由它的眼耳口鼻直喷而出,马头强烈地在地 上摩擦抽搐。   厉若海俊伟无匹的面容古井不波,拿着风行烈跃离生死与共,陪着自己转战天下的爱马 ,一点也不停留,头亦不回,继续往前掠去。   丈二红枪挂到了肩上。   这七年来,由‘蹄踏燕’出世开始,他从不让人碰这爱驹,洗刷梳毛 食训练,全由自 己一手包办。   有生必有死。   ‘蹄踏燕’已跑完了它一生中最壮丽的一程。   厉若海离开官道,转往一座小的的顶处奔上去,到了丘顶,内力由手心传入风行烈体内 ,解开了爱徒的穴道。   风行烈刚被掉在地上,便弹了起来,激动叫道:“师傅!”   厉若海解开丈二红枪,让它挨靠身旁一棵树上,缓缓转身,望往的下前方延绵起伏的山 野,平静地道:“你看见了!”   风行烈道:“我只是穴道被封,视听能力仍在,所以整个过程也看得一清二楚,师傅… …”   厉若海截断他道:“你是天下间第一个亲眼目睹庞斑和一个黑榜高手决斗过程的人,这 经验非同小可,对你的益处,庞大得难以估计。”   风行烈悲叫道:“师傅!”   厉若海喝道:“像个男人般站着,勿作我最憎厌的妇孺之态,我已拚着耗费真元,恢复 了你的功力,只是你的劲气内仍留有一个神秘的中断,随时会将你打回原形,你要好自为之 。”   接着微微笑道:“我本自信胜过庞斑,可惜我仍是败了,但我已将你救了出来,十日内 庞斑休想与人动手,庞斑啊庞斑,你虽目空一切,但别想这一生裹能有片刻忘掉我厉若海。 ”   风行烈全身一震,垂下了头,说不出话来。   厉若海的身子依然挺得笔直,眼中射出无尽的哀伤,看着秋林草野,柔声道:“这世界 是多麽美丽,行烈,你我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将来若要收徒,收的也必须是孤儿,将我 的燎原枪法传下去。”   风行烈再也忍不住悲痛,眼泪夺眶而出,却强忍住没有发出哭声。厉若海终於再次认他 作徒儿。   厉若海背着他叹道:“到了这一刻,我才知道自己是如何寂寞,人生的道路是那样地难 走,又是那样地使人黯然销魂,生离死别,悲欢哀乐,有谁明白我的苦痛?”   他缓缓探手怀里,转过身来时,手上拿着一包用白丝巾裹着的柬西,递给风行烈,微笑 道:“这是师傅买给你的东西。”   风行烈接过,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串黄里透红的冰糖葫芦,台起头时,厉若海已转过身 去,背对着他。   风行烈道:“师傅!”   厉若海寂然不语。   风行烈全身一震,猿臂一伸,抓着厉若海的肩头。   厉若海软倒在他怀里,双目睁而不闭,口鼻呼吸全消,生机已绝。   一代枪雄,就此辞世!                   卷叁终